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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岱分兵出城,没有半里远,遥见贼众飞奔而来。林岱率众迎杀,后面二守备又至,两下夹攻,贼众只顾得逃命。师尚义走脱,带贼兵叫门。于冰又放出五六百兵,开门便杀。尚义大惊,招呼余铸道:“巢穴破矣,你我速奔夏邑。”此时邹炎因箭伤痛甚,不能力战,已死在乱军中。林岱同二守备追杀,分一半兵,令二人赶去,自己回永城料理。众贼跑到天明,只见一枝人马从西南来。为首一员老将,带领着许多将佐,喊一声,将众贼围住。众贼俱系筋疲力竭之人,那里当的起生力军剿戮!随后二守备又到,杀死者一千余人。共五千贼众,沿途跑散,并带伤死亡者,又一千余人。其二千余人,都跪下哀呼乞命,情愿投降,杀贼赎罪。桂芳准其投降,活捉了师尚义,斩了余铸,合兵入永城。于冰迎着说道:“令公郎已成大功,各贼家属俱皆拿下,冷某还有恳求,未知肯容纳否?”桂芳道:“我父子俱系老长兄提携,若有吩咐,无不如命。”于冰道:“贼众家属,除师尚诏同族以及亲戚,听候军门巡抚发落外,其余从贼家属妇女,尽行释放;男子未过十六岁,老人已过六十岁者,俱准为民;精壮者未敢轻纵,理合监候,俟事体俾定,任官吏审讯,分别辨理。若有逃脱,再投逆党,拿获立即正法。大人以为何如?”桂芳大笑道:“不但老长兄有此仁慈,即小弟亦何乐於多杀。将来起解他们时,弟还要细细查问,开脱些出去。”于冰作揖道:“如此,更见厚德。”又说了得永城始末,并林岱的武勇。桂芳欣悦不已,吩咐各将弁饱餐休息,着书吏将阵亡军士记名,带伤者养病。次早,留一千五百怀庆兵守城,就着随林岱的两守备镇守,又将他二人着实奖誉了几句。自己同林岱、文炜、于冰带了投降的二千余贼,并本部人马,攻打夏邑,差官与军门巡抚两处报捷。
再说总兵管翼带了本部五千人马,离归德还有三十里,便下令着军士严装传食,又吩咐参将郭翰道:“我领三千人马,先率诸将攻其西北一营,你可远远差人探听;贼营若攻杀不破,你可领兵速来,并力协攻;若贼营已散乱,你可按兵不动,待他别营救兵到来,再领人马来帮助。此养精畜锐次第收功之法也。”郭翰领命,管翼带兵疾驰,不数里,早望见八座连营,每营相离各二三里不等。管翼大声向众军将道:“你们看贼营人马虽多,率皆乌合之众,一经交战,势必丧胆,断不可存彼多我少之心。本镇今日不要命了。尔等求功名,叨重赏,就在此刻。可各舍性命,随本镇去来。”众军兵暴雷也似的答应了一声,一个个如流星掣电,飞奔贼营。贼众虽有探细的人,及至传报时,兵已到了营门,发声喊,一涌杀入。众贼见开封人马许久无有动静,他们有何纪律,有何军法?便日夕饮酒食肉,硬夺左近乡村财物东西,以为快乐,那里还作准备?不意此军如风雨骤至,只得勉强迎敌。三两合,俱积压弃营望南营奔驰。贼营中传起鼓来,各营俱来救应,反被逃窜败兵踏乱了营盘。管总兵奋力赶杀,贼众见官兵人少,一齐围裹了来。陡听得大炮一声,见一将领兵,和推山倒壁风驰而来,兵势甚猛,乃参将郭翰也。众贼一见,各心上慌乱起来,又见来兵也少,复勉强相杀。正战间,又听得大炮一声,见一军从正西杀来。两员将官在前,兵丁在后,正是罗齐贤、吕于淳接应人马势同山岳般压来。贼众早已心慌,今又见此军蹙至,也不知官兵有多少埋伏,多少接应,谁还肯舍命相杀?便一齐往归德败走,三路官兵随后追赶。离归德城还有三里余,管翼因兵少,亦不敢直逼城下,就在正西安营,遣官睢州报捷,请军门合兵攻城。且说败兵跑入归德城内,师尚诏问明原由,大怒道:“八营二万余人,连六七千官兵都战不过,还想攻打开封?真是可笑可恨之事。”伪神师秦尼道:’管总兵人马远来,又经战斗,可速遣兵破其营垒,使他不能停留城下方妥。若此兵容其过夜,则明早开封人马,俱集城下矣。”尚诏道:“神师所言,正合吾意。”却待遣将发兵,只见探子报道:“怀庆总兵林桂芳,遗子林岱,攻夺了永城,提兵攻打夏邑去了。”尚诏大惊道:“永城本帅弟兄亲戚并各将妻女俱在内,此一残破,断难瓦全,不可不遣将争取。”诸将听得失了永城,一个个心胆俱碎,都磨拳擦掌。乱嚷的要去夺城。少刻,又报宁陵已被开封兵攻破,随即又报虞城被河阳总兵遣将攻打,镇将帅众投降,夏邑又被怀庆总兵攻陷,尚诏捶胸大叫道:“数年心血,半月辛勤,一朝尽丧矣。”秦尼道:“胜败兵家常事,元帅不必过忧。不是贫僧夸口,管保已失州县,指日复得。若为永城有元帅并诸将家属在内,贫僧此刻即领一千人马,手到夺回,以安诸将之心。目今止存归德一城,可速传令:着城外诸将拔营入城,且不必与官兵对敌,只教他们预备守城之具,并鸟铳、火炮各项,各门派将分守,准备官兵攻城。主帅亦不必战,待贫僧夺了永城回来,再商妙策。”说罢,急急的领兵去了。尚诏随将城外诸贼调回守城。
且说林桂芳攻拔了夏邑,斩了镇城贼将,留兵守把,领人马往归德进发。攻打虞城的将佐,亦来合兵,又带来沿河守汛,许多投降贼众。忙差官去睢州报捷,请军门同巡抚会剿。胡宗宪连接捷报,正在愧悔之间,曹邦辅来至营中,笑说道:“诸将成功,皆朝廷洪福,大人威德所致。刻下贼众止有归德一城,四面无援。指顾即可尽歼丑类。大人可速起军马,小弟同去收功走遭。”宗宪羞愤道:“此原是大家合谋而行,不意伊等竟能激幸,到底还是诸将之功居多,起兵攻围的话,尚须缓商。“曹邦辅道:“大人之言差矣。昔汉高论诸将功,以萧何为功人,诸将为功狗,盖以追逐狡兔者,狗也;而发纵指示者,人也。今日请将之功,皆大人发纵指示之力。朝廷将来论功行赏,大人自应首推,天下安有大元戎披坚执锐,与士卒拼命行间之理!”宗宪听了这几句话,连连点头道:“大人见解,实足开我茅塞。”也不用邦辅催促,随即下令着各营此刻俱起,限本日定到归德城下。
且说于冰正与桂芳行走中间,超尘在耳边暗报道:“适才秦尼领兵一千,夺取永城去了。”于冰想道:“我闻此尼精通法术,二守备如何是他的敌手?”忙向林岱道:“你可带一千人马,同我速赴永城。”桂芳欲问原委,于冰道:“回来自然明白,大人只管先行一步,去归德城下安营。”说罢,同林岱领兵,走有三十余里,见一队人马在前。林岱大喝道:“叛贼那里走!”秦尼见官兵赶来,用剑向地下一画,顷刻尽成数里长一道深沟,军士惊喊起来。于冰看见,也用剑向沟上一画,即成平地。秦尼见破了他的法,将人马摆开,瞧见官军队里门旗下有一将,身高体壮,貌若灵宫,提方天戟,骑乌骓马,威风杀气,冠冕一时。秦尼看见大惊道:“我见师尚诏相貌,以为真正英雄,此人仪表较师尚诏又大方几倍,足征我眼界小,识人未多。”笑问道:“来将何名?”林岱将秦尼一看,但见:面如满月,头无寸毛。目朗眉疏,微带女娘韵致;神雄气烈,不减男子魁梧。弃锡杖而挂霜锋,权学曼陀之化相;骑白马而诵符咒,非传阿傩之法轮。倩他做群贼师傅,有余有余;算伊为佛门弟子,不足不足。
林岱道:“我乃怀庆总兵之子林岱是也。妖尼何名?”秦尼道:“我师元帅殿下秦神师也。日前攻破永城,就是你么?“林岱道:“是我。”秦尼道:“你气宇超群,将来定有大福,快回去换几个薄命的来!”林岱大笑道:“这妖妇满口胡说!“提戟飞刺,秦尼用剑相还。只两合,秦尼招架不住,急急败走。取一块黄绢儿,向林岱掷来,须臾变为数丈铜墙,将林岱围住。秦尼正欲擒拿,于冰出了阵门,将剑向铜墙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剑尖上飞出一缕青烟,烟到处,将铜墙烧为灰烬。秦尼见此法又破,急向对阵一看,瞧见于冰,但见:儒巾素服,布履丝绦。目聚江山秀气,心藏天地玄机。神同秋水澄清,知系洗髓伐毛之力;面若青霞灿烂,多由胎息辟谷之功。煮汞烧铅,扫尽壶中氤氲;悬壶种药,救彻人世痴顽。真是剑尖指处乾坤暗,丹篆书时神鬼号。
秦尼看罢于冰,大为惊异道:“此蓬岛真仙也,何故在尘世中烦扰?”随向于冰打稽首道:“先生请了。”于冰亦举手相还。秦尼道:“先生何名?”于冰道:“无名姓。”秦尼道:“岂有人无名姓之理?不肯说也罢了。适才先生破吾两法,足见通玄。我还有一小法请教。”于冰道:“只管尽力施为。”秦尼用剑书符望空一指,少刻犯风骤起,飞来房大一石,向于冰打来。于冰微笑,从离地吸气一口,用力向大石一吹,此石化为细粉,飘飘拂拂,与雪花相似,顷刻消灭。两阵军兵,俱无心战斗,一个个眉欢眼笑,看二人斗法。秦尼又用一分身法,将顶门一拍,出十数道黑气。黑气凝结,现为十几个秦尼,各仗剑来战于冰。于冰将两手齐开向众秦尼一照。霹雳一声,十几个秦龙化为乌有。秦尼向怀中取出五寸长一草龙,往地下一丢,立变为三丈余长一条青龙。秦尼下马,腾身跨上,向于冰道:“我要到一地方去公干,亦无暇与你作戏。”用手在龙头上一拍,那龙便张牙舞爪,四足顿起风云,将秦尼架在空中,往正东去了。于冰大笑道:“妖尼计穷,必去永城作祟。”向林岱道:“你可领人马回营,着实吩咐诸军,有人敢露我斗法一字者,定行斩首!”。说着,从马上一跃,只见烟云缭绕,亦飞向正东而去。两阵军士,看得目乱神痴。林岱催马,向众贼大喝道:“尔等还是要生要死?”众贼皆倒戈弃甲,跪在地下说道:“小的们皆朝廷良民,误为妖人引诱,今愿投降,永无异志。”林岱道:“你等既愿投降,我何乐於多杀?可随我回营听令。”众贼齐声答应:“愿听将军指挥。”
林岱将两路人马带回。桂芳已在归德城下安营,林岱入见,与桂芳诉说于冰与秦尼斗法,并于冰吩咐,不准传扬的话。桂芳与文炜听了,不由的瞠目咋舌,竟不知于冰为何如人。随晓谕众军,有人传言斗法一字者,立行斩首示众。正是:
云车风马时来去,人世军营暂度春。
今日阵前传道术,方知老子本犹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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