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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子说:“事实上,那个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我也不记得松永和家人对我做了什么。”
在那以后,纯子连续多日遭到松永的惨烈惩罚。然而,那个时候的记忆也几乎完全丧失了。她应该是陷入一种被称为“解离性失忆症”的精神状态之中。
所谓解离症,是指人在遭遇犯罪、事故或灾难时,因为体验到难以忍受的苦痛,导致情绪和知觉产生麻痹,因而急剧地丧失对痛苦的感知,或是被一种情绪所笼罩,觉得正在发生的事情并非真实,或是失去记忆,后来就什么事情都无法回忆起来。这种病症,在被施暴者之间,是一种并不少见的精神状态。当然,因为没有专家的诊断,我们也无法确定这一推想的准确性。但是,鉴于纯子对其他问题都毫无隐瞒地一一作答,可以推断她当时患上解离症的可能性应该是很高的。
但是,她越是说自己“记不清了”,法庭就越是毫不留情地从各个角度进行细致的提问。纯子把记忆中残留着的为数不多的碎片拼凑起来,描述了她从汤布院返回之后所受到的惩罚。她的叙述如下:
“松永每时每刻都在问我问题,从我约妈妈见面的那一刻起,一直到汤布院,再到我回M公寓之间的所有的事情。就连开往汤布院的电车,松永都会对照着电车时刻表来核实。我觉得,他应该是确认到了那趟电车。
“在接受盘问的过程中,我的脸被反复电击。那种电流的冲击,是很难描述的。哪怕仅仅是一秒钟的通电,电流对面部造成的冲击都是那么地剧烈,以至于让我失去了知觉,觉得眼前一片空白,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恐惧,真的不清楚这样被电下去,到底会怎么样。
“回答了问题,要被通电;不回答,也是被通电;即使说了真话,松永也会说‘不许说谎’,然后又被通电。通电就像是每天的例行公事一样,没被通电的日子是极其稀有的。我总是会遭到他的指责,比如说:‘放盘子的动静有点大了’‘打扫的时候,表情很吓人’‘(通电太花时间了)缩短了我们的团圆时光’。被他数落完之后,我还会被通电。我的脑子里,装满了痛苦和恐惧,根本就无法考虑其他的任何事情。
“我的大脚指上,直到现在还留有疤痕。那是通电造成的伤疤,当时是被夹住脚指的上方和侧面。脚指被电击,起了水泡。水泡破了之后,患处逐渐扩大,变成了黏糊糊的状态,一直往外淌着脓液。治疗的过程,我记不得了。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却发现右脚的小脚指和第四趾已经粘连在了一起,大脚指也缺了一块肉,形成一个凹陷。(这些痕迹,都在法庭上被公开,得到了验证)松永对我说过:‘你也会变成清志那样的’‘你会像清志一样死掉’‘像你这样的家伙,最好不要一下子就死掉,而应该是手断脚断,在万般痛苦折磨之中慢慢地去死’。”
松永为了让纯子不能再去汤布院,逼迫着她切断了在汤布院的人际关系。这次还是使用他的惯用伎俩:让纯子打电话去辱骂对方,激怒对方。
纯子说:“我打电话给在汤布院关照过我的E夫人(在烤肉店认识的女士)和酒吧的领班,对她们说了一些类似恩将仇报那样的恶毒话。E夫人的女儿是一名护士,我也往她工作的医院打了电话,告诉院长说:‘那个女孩在贪污药品。’那当然是捏造的,全都是按照松永的命令说的。我想,如果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被大家厌恶憎恨,却能换来事情的结束,那也值得。如果我拒绝顺从松永的命令,就会给大家带来更大的困扰。事实上,松永也正在对经营饭馆的E,说一些卫生局如何如何之类的话。我意识到,如果要阻止他,就要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去做――不,是要比他命令的那样还要更加严厉地去辱骂对方。如果我按照这种想法去做的话,就会让松永满意。所以,我就那样做了。”
据酒吧领班所说,纯子在留下辞别信离开的第二天,就打来了电话。
领班回忆道:“她故意找茬似的说:‘薪水太低了!你是把我当傻子耍吗?!我被你骗了!’当时,我被她那些粗鲁的话惊呆了,万万没想到那个举止文静、信件中字迹隽秀的人竟然在一夜之间,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还说:‘你给我准备好更多的薪水!我现在就去拿!’我反驳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连一天工作都没有做。’她似乎是觉得跟我说也没用,就让我叫老板来接电话。老板呵斥道:‘你要来就来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打来电话。”
从汤布院回来的一个月后,纯子第一次被允许外出。她乘坐出租车去了趟下关,在那里把松永给新女友的情书投进邮箱。松永之所以如此,连投寄地点都格外留意,目的是不让新女友知道自己住在小仓。
那个时候,纯子是处于监视之中的。负责监视的人,是恭子。
恭子在父亲清志被杀、肢解之后,没有被送回祖父母家,而是仍然置于松永的掌控之下。她曾经和宫田贵子一起,被关押在一间破旧的低档公寓里。在贵子逃跑之后,恭子就马上被带回M公寓,并被关进了盥洗室。
松永不断地威胁恭子,说:“如果被警察抓到,你就会被关进牢房,要接受审判。等审判结束也要花上好几十年呢。你将不得不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这张纸(‘相关事实的说明’)是你自己写的。你本人写的东西当然会被作为证据,你会被判处死刑”。同时,通电和各种各样的限制,也一如从前。
恭子在法庭上说:“当我被锁在浴室里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像爸爸一样被杀死。”又说:“可我又隐隐地觉得,爸爸他还在洗澡间里。如果我自己一个人逃跑了,爸爸就太可怜了,所以我想陪在他身边。”
然而,恭子的境遇突然出现了转机。在纯子去了汤布院的时候,恭子终于在时隔三周之后被解除了监禁。松永命令她道:“你可以去上学,但回家后必须要做家务和照顾孩子。”同时,严格的限制也被解除了。她可以和松永的孩子们一起吃饭,一起洗澡、看电视,也可以在和室里盖着被子睡觉。也就是说,松永提升了恭子的“等级”,让她做了纯子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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