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芸昕垂眸不语。
林氏眉头一皱。
“你还在为他担心?他对你做出那等禽兽之事你还担心他做什么?二十万匈奴铁骑眼都不眨一下一举拿下的人,岂能被区区山火所困?”
林氏绝不相信谢琰会如传言一般丧命火海,只是十天半月杳无音信,她不信他就那么容易死。
“待他回来你可有打算?是要忍气吞声的就这样过下去?”
谢琰回来她要如何面对他,宋芸昕还从未去想过,只是近来听了沐辰的过往,又见了那林娘,宋芸昕自幼被教导的三从四德观念,好似也在一点点崩塌。
从父、从夫、从子,难道这就是女子的一生?
从未替自己而活的一生?
明明已有许多女子已经在反抗在争取。
见宋芸昕面上犹豫,林氏忍不住气恼,这种男人留着等过年吗?
她这个侄子这次真是令她大跌眼镜,能力是能力,人品是人品,果然还是遗传到了他母亲那劣性。
林氏没有生过女儿,但这些日子相处,她打心底地待宋芸昕如亲生女儿一般,尤其教她习武之时,不知为何,总会不自觉令她想起幼时和长姐练武的情景。
她那位长姐是大殷赫赫有名的女将军,嫁给沈括后,更是雄帅英雌,屡立战功,但谁知道小时候,武师都说长姐的天资并不如自己。长姐就硬是凭借着刻苦勤奋将她比了下去。
她在宋芸昕身上也看到了那股劲头,一个手无缚鸡的闺阁女子能从腿迈得太开就站不稳,到马步能扎半个时辰,绝非凡人的意志所能及的。
不仅那韧性,有时候秦氏看着她耍枪的样子,都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宋芸昕平日里总是一副可怜巴巴、怯怯懦懦的模样,她还没看出来,许是练了武,眼神越发自信刚毅,竟发现她那双眉眼和长姐也是有几分相似的,所以一见她便莫名的亲近。
林氏拧着眉,四下望了一眼,忽然凑近了些。
“要是我定然跟他和离!我身为国公府的二夫人,本不该跟你说这些话。谢琰是我看着长大的,向来是我引以为傲的侄子,平日里除了性子高傲点,什么都好。可就事论事,这次他的确是错了!”
“说真的,若不是那小子逃到太行山剿匪,我定会打得他找不到北,作为二婶母,我自然应该劝你好好过下去。但我从心底里,希望你可以勇敢做自己,不要为了任何人而活,不要有任何束缚地去追求真正的幸福。”
林氏知道这门婚事宋芸昕也是迫于父母之命,不然谁会愿意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活死人冲喜?
“我曾经劝你和离,是觉得你配不上琰儿,那时候是我目光浅薄了,眼下我劝你和离,是真的为你感到不值,你伺候他三年,他岂能如此欺负你?”
“男人仗着自己身高体宽,凭借先天的力量优势,做这种欺辱女子之事最是令人不齿,我真没想到谢琰也是这等人!芸昕,你是个好姑娘,就算不依附任何人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林氏说完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宋芸昕,那双清透的杏眼里蒙着雾气,根本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我与你的关系和谢琰无关,不管你将来作何决定,我也永远是你的师傅,师傅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林氏说完自觉眼圈微红,眼泪即将落出,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怎么跟那苏氏一般了,眼泪说来就来,于是她微微仰头:“我先走了,你也别练了,将心神安定再练。”
转身快步离开了。
不远处的崔澈拿着弓箭,一边目光追着宋芸昕张望,一边心不在焉地射出今日的第十次脱靶,看着一旁的武师绝望地扶额望天。
“今日,便到这里吧,崔郎君还需勤加苦练。”
武师有气无力的话音未落,崔澈便赶忙放下弓箭,连连笑着点头:“武师辛苦。”
一溜烟便冲到宋芸昕背后,他急刹停下来,低头扯了扯锦袍,又喘匀了呼吸才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她面前。
宋芸昕还在沉浸在林氏的一番劝说之中,就见崔澈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顿时杏眼微睁。
他站定脚跟,忽然收起折扇,轻轻一挥。原本空空如也的手心,瞬间出现了一朵超凡脱俗的建兰,浅黄绿色花瓣点缀紫斑,恰似素笺落墨,清新淡雅。
宋芸昕杏眼圆睁,惊讶地望着他递过来的那朵花,一时新奇地红唇微张。
崔澈眯眼一笑:“喜欢吗?我在台州无聊,看了几本西域幻术之书,便都学了下来,想着以后每日变给你看。”
宋芸昕刚想接过那花,又觉得有些不妥,立刻收回了抬起的手,正要开口,却被崔澈抢了先。
“这朵小兰花是宋大夫今日帮我瞧病的诊金。”
宋芸昕闻言,秀眉微皱看着他,有些愠怒地叹了口气,转身一边往文庄走,一边说道:
“崔郎君根本没有病,我昨夜反复查阅了医书,你跟我说的那些病症与你的脉象毫无关联,还请郎君莫要再闹,回去吧。”
“咳咳....我有病,真的有病,你快帮我瞧瞧。”
说完,他又咳嗽了两声,这咳声中带吭,明显寒邪刺激咽喉所致。
宋芸昕眸光微怔,停下脚步,仔细看去,他那张脸比昨日苍白了几分,难道真的病了?
“你看我舌苔。啊。”
崔澈主动伸出舌头,舌质淡红,苔薄白。
接着崔澈又伸出手。
“帮我把脉。咳咳.......”
宋芸昕无奈,将他领到三楼,专心给他探了探脉,脉象浮紧,还真是病了。
崔澈看着她那副微微蹙眉的模样,心中不禁偷乐,昨夜那桶冷水没白泡,他就知道今日她定会回过味儿来不再搭理他,好在他有备而来。
“崔郎君之疾乃风寒袭体所致。需要加以辛温之剂,帮助发散风寒,使邪从表解。同时施针灸之法,温通经络,扶正祛邪,则病可渐愈。”
崔澈煞有其事地凝眉听着,连连点点头。
“我写一副方子给你,你按时服药。至于针灸,我只看过书,没有实操过,还请郎君去医馆施诊。”
“宋大夫今日给我施了针,往后不就实操过了?”
崔澈说完又满脸期待地望着她,叫人难以拒绝。
一直立在宋芸昕身后的齐嬷嬷,半眯着眼睛,眉心皱出了两根深深的纹路,她咬着牙关看着那毫无矜持风雅之气的崔郎君,此人当真是状元郎吗?这不是男妖精吗?
齐嬷嬷心中连着祈祷,世子快回来吧,再不回家认错,媳妇可就真的被人抢了。
(小主们,稍安勿躁,傲娇谢狗一定会被虐!!!我保证!芸昕的性格是原生家庭的原因,长期被pua形成的讨好型人格,自我意识会觉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