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早已起身,一低头,就瞧见她闭着眼睛,烦躁地大声说道:“安庭深,有人找你,去开下门!”
紧接着,她便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泛起一抹笑意,俯身温柔地安抚她:“你接着睡,别生气。”
说完,他便下了床去开门。
王妈站在门外,一脸难为情的样子,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安先生,这么早把您吵醒了。”
“什么事?”
安庭深并没有动怒,他在国外独自生活已久,很少请佣人。
王妈在这儿工作了几个月,一直本本分分,做事妥当,也从不会越界,若非必要,是不会到卧室来打扰他们的。
“是这样的,我刚准备去买菜的时候,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小姑娘,她一直求我让她见太太。一开始我没答应,可买完菜回来,发现她还在那儿,哭得特别可怜,还说都出人命了……因为打不通太太的电话,我看她实在可怜,就把她让进来了。”
小姑娘?
会是段嫣然吗?
“谁找我?”
一个带着沙哑且还未完全清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庭深回过头,只见容辞已经坐起身来,问道:“王妈,是谁找我?怎么还出人命了?”
显然,她被吵醒了,并且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她说自己是具晓燕小姐的朋友,说具小姐在医院出了事……”
听到这话,容辞原本还残留的半分困意瞬间消散,急切问道:“具晓燕?具晓燕怎么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下了床。
王妈赶忙解释:“具体情况她没说……但我瞧那小姑娘特别着急,估计真出了什么大事。”
容辞皱着眉头说:“你让她稍等一下,我穿好衣服就下去。”
“好的,太太,我先下去跟她说。”
如果她猜得没错,王妈提到的这个小姑娘,应该就是之前在具晓燕影楼做兼职的女大学生。
她在具晓燕家住的那三天一直生病,每天中午都是这个女孩过来给她做饭,还监督她吃,尽管她再三拒绝,吃得也很少。
安庭深没有阻拦她,两人目光交汇时,气氛有些尴尬,他的眼神深邃,让人难以捉摸他在想些什么。
容辞移开视线,瞧了瞧窗外的天色,说道:“还很早呢,你接着睡会儿吧。”
说完,便不再理会,快速洗漱、穿衣后下楼去了。
安庭深回到床上躺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于是慢悠悠地起身。
坐在沙发上等候的,果然是具晓燕之前的小店员,她叫向明心,是一名大一学生,就读于服装设计系,和具晓燕关系十分要好。
容辞刚走到楼梯口,向明心就冲了过来,眼泪止不住地流,哭诉道:“柳姐姐,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找不到其他人能帮忙了,具晓燕姐姐的店关门后我就没再找兼职,连医药费都凑不齐。”
容辞听了许久,都没弄清楚关键,只晓得具晓燕住院了,便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具晓燕昨天才给她打过电话,说自己已经搬进了安庭深送的一套小公寓。
那天,安庭深在那间破旧小屋里没待多久,不过那张和整个出租屋风格迥异的高级床褥,显然是具晓燕新购置的。
吴秘书在离St写字楼不远的小区,给她选了一套精装修小公寓,以此感谢她照顾容辞的付出。
这套公寓面积不大,也就七八十平米,可地段绝佳,小区的安全系统也相当完备。
具晓燕一开始不太愿意接受这份礼物,在吴秘书和容辞的再三劝说下,最终还是收下了。
毕竟对于安庭深这样财力雄厚的人而言,送一套公寓就如同普通人送个小礼品一般稀松平常。
向明心哭得更厉害了,“具晓燕姐姐她……”
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柳姐姐,你先跟我去医院交手术费吧,我去酒店接她的时候,她差点又出了车祸。”
容辞的脸色瞬间变了,“车祸?”
“车祸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轻微擦伤,”向明心慌慌张张、语无伦次地说道,“但我担心……我担心她会自杀。”
容辞意识到,从向明心这儿很难获取完整的信息,她不仅说话颠三倒四,还多次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但或许是同为女性,容辞又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缘由。
“我上去拿手机和钱包,你等我一会儿。”
“好的,柳姐姐,你快点。”
五分钟后,容辞回到卧室拿东西,恰好安庭深洗漱完换好了衣服,见她神色匆匆,便问:“你要出门?”
“嗯,对。”
容辞没有看他,只是皱着眉看着钱包里的钱,心里没底,不知道具晓燕的伤势究竟有多严重。
要是需要动手术,费用可能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她担心钱不够用。
在钱包的夹层里,她找到了一张黑色银行卡,这是结婚第二天安庭深给她的。
衣帽间的衣物和鞋子会按季节更替,不需要她操心,平时她花钱的地方不多,这张卡也一直没用过。
应急的时候应该能派上用场。
就在她合上钱包时,男人已经走到她跟前,“我送你们去医院。”
容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用了,我可以打车——或者自己开车。”
“打车?”
这两个字似乎触到了男人的忌讳,他脸色一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里带着些许愤怒,下巴绷得紧紧的,“你知道上次你坐的那辆车的司机是个变态吗?他专挑年轻漂亮的女人下手,你知道他毁了多少女人的人生吗?”
这件事容辞后来在报纸上看到过,当时确实有点后怕。
可她现在顾不上这些,“人群里总会有几个不正常的人,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很小,不见得比出门被车撞的概率大,难道就因为这个我就永远不出门了吗?”
安庭深对她的态度满是不满,直接唤道:“柳容辞!”
“我没事儿,反倒是你上次开车出了车祸,难道以后就不开车了?”
容辞像是没察觉到他难看的脸色,语气平淡地说,“我赶时间,先不跟你说了。”
说完,她转身就打算离开。
可刚一动,手腕就被男人抓住,一个不稳,踉跄着跌回了他怀里。
安庭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时间还早,我送你过去。”
既然对方主动提出,容辞也不再坚持,心想反正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半小时后,车子稳稳停在了医院停车场。
容辞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说道:“你去公司吧,谢谢你送我过来。”
安庭深本来只打算送到这儿,时间确实尚早,而且他也不想这么早让她去打车。
但她这种平淡的道谢方式,让他不自觉皱起了眉头,随后也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冷淡地说:“我陪你进去。”
“向明心会带我去,你回公司吧。”
安庭深瞥了她一眼,语气懒洋洋的:“时间还早,不想去公司。”
容辞不想浪费时间,向明心带着他们来到四楼的病房。
安庭深没有进去,就在外面候着。
容辞推开病房门,一眼就看到蜷缩成一团的女孩,安安静静的,整个人仿佛没了生气。
容辞心里微微一震,关上门,缓缓走了过去。
女人的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容辞轻声呼唤:“具晓燕?”
女人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太大反应。
容辞从钱包里拿出黑卡,低声把密码告诉向明心:“你先去把住院费交了。”
向明心不放心地看了具晓燕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等她出去后,病房里就只剩下容辞和具晓燕两人。
容辞俯下身,轻轻撩开女人的头发,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双眼毫无神采,就像一潭死寂、没有波澜的死水。
容辞心里一阵发慌,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冰凉刺骨,赶忙问道:“具晓燕,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具晓燕的眼睛动了动,突然自己坐了起来。
用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容辞,突然笑了,轻声说道:“那天我在浴室里看到你身上的伤,是我误会了吧。”
容辞一下愣住了,她知道具晓燕误会了,但没有解释,一来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二来是有些事情深究起来,本质相差不大。
“具晓燕……”
具晓燕低下头,脸色毫无血色,如同一个失魂落魄的布娃娃。
容辞的瞳孔猛地一缩,因为她一眼就看到了具晓燕领口下锁骨处那密密麻麻的痕迹。
这些痕迹比安庭深那天留在她身上的更深、更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