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组工作人员筹备拍摄的当口,容辞趁着空闲查看了昨晚张文远帮她拍的片段。
张文远不多不少,刚好拍完了她计划中的所有镜头,既无遗漏,也没多余。
单雪赟从电脑里调出那段视频给她看时,眼神略带小心翼翼地瞟了容辞一眼,说道:“张导拍出来的效果堪称完美,挑不出一点毛病,就是……他个人风格太浓郁了。”
容辞看得出来,张文远在拍摄这几场戏时,已经尽量依照剧本来拍,整体没什么大问题,唯独在光线运用方面有些不同。
张文远对光线的把控,在业内和影评人眼中那可是经典级别的,每个镜头都能当作教科书来分析、学习。
上午,估计张文远刚起床的时候,容辞给他打了个电话,委婉地提及了这个问题。
张文远拍得确实很棒,效果甚至比她自己拍的镜头还要唯美,只是光线和整部电影的风格不太契合。
电话那头,张文远的声音透着慵懒,比平时少了几分冷淡,说道:“这有什么问题呢?反正后期都会调整成合适的样子。”
容辞没再多说,默默挂断了电话。
上午的拍摄安排得满满当当,下午,容辞把一部分镜头和戏份分给了张文远新聘请的副导演和单雪赟,自己则打车去参加周叔叔的葬礼。
葬礼由姬天赐一手操办,他办事效率极高。
前来吊唁的客人接连不断,不管是念着周叔叔生前的情谊,还是冲着如今姬天赐的地位,来的人非富即贵。
周妙音身着黑色大衣,脖子上围着黑色羊毛围巾,俏丽的脸庞几乎没什么表情,只是听着声音向来悼念的人鞠躬。
一身全黑的装扮,让她少了平日里的甜美娇艳,反倒衬出精致五官下的冷艳气质。
容辞在一旁陪着她,姬天赐忙着应酬来宾,没办法一直守在她身边。
偶尔有长辈过来安慰,妙音也都礼貌回应。
她的眼睛虽没什么神采,却好像能清楚分辨每一个走到她面前的人,不管是道谢还是鞠躬,时机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盲人有着一套独特的感知世界的方式,虽然容辞觉得妙音适应得格外迅速,但也没往深处想。
中途姬天赐回来过一次,见妙音一直站着,皱了皱眉,略带不满地吩咐手下搬来椅子。
周妙音依旧直视前方,语气平淡地说:“这是礼节,在这种场合我理应站着。”
这也是容辞扶着她,却没让她坐下的原因。
妙音虽然从小娇生惯养,甚至有点小脾气,但在这种事情上,绝对不会丢掉应有的礼节和教养。
姬天赐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轻声说道:“你想想,要是你爸爸在这儿,他能忍心看你怀着三个月的身孕一直站在这儿吗?”
她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姬天赐默默地看了容辞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十分明显。
容辞皱着眉头,还是低声劝道:“你现在怀着孕,可不能整天站着,先坐下来歇会儿吧,不然周叔叔要是看到你这样,肯定会心疼的。”
周妙音转过头,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望向被花圈环绕的遗像。
过了片刻,她缓缓坐了下来。
她刚坐下没多久,一对长相极为出众的男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男人帅气,女人纤细美丽,两人都穿着黑色大衣,尽管这是为参加葬礼选的颜色,可莫名给人一种十分协调的感觉。
他们有条不紊地上香、鞠躬,态度毕恭毕敬。
站直身子后,邓如烟朝着她们这边走来。
就在谁都还没开口的时候,周妙音轻声说道:“容辞,我有点口渴,帮我倒杯水,好吗?”
容辞瞧了瞧那对男女,又看了看妙音,应了声“好”,便转身去倒水了。
周妙音身子往后靠,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微微扬起下巴,一双无神的眼睛带着嘲讽看向那两人,神色格外高傲。“怎么了?”
确切地说,她的目光聚焦在安庭深身上,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这么多年的悉心守候,终于修成正果了?”
男人没有吭声,邓如烟抢先说道,语气冷淡:“周妙音,今天是爸爸的葬礼,在这种场合起争执好像不太合适。”
周妙音脸上的冷笑稍稍收敛了些,但依旧神色自若,“我在跟安公子说话呢,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还是说……”
她笑了笑,随意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眼角微微上扬,“邓小姐现在是安公子的传声筒了?”
安庭深皱了下眉,显然听出了她话里的讥讽,但他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说:“不是,也没有。”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回应了她的嘲讽。
他身着昂贵的黑色风衣,显得英俊又儒雅,身上那股暗色调的气场被很好地隐藏起来,只展现出清贵又疏离的气质,“天赐在哪里?”
“你没看到我是个瞎子吗?”
这时容辞正好拿着水杯回来,把杯子递给妙音,“喝水小心点。”
安庭深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容辞,却发现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匆匆瞥了他一眼后,就好像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他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淡漠的笑意。
下一秒,容辞重新抬起头看向他,“姬天赐因为要应酬一些宾客,可能在花园里。我们一直守在这儿,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邓如烟转过头,轻轻一笑,“他可能在花园,你可以去找他。不过,要是为我的事,那就不必了。”
“你找个地方去休息吧。”
“不用了,我再待一会儿就去收拾东西。”
容辞和妙音都没有吭声。
直到那两人离开后,才有旁人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容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反问道:“什么怎么了?”
“昨晚他不是来接你了吗?”
“对,是这样的。”
“因为那个女人吵架了?”
“就是把一些事情讲明白,算不上吵架。”
“讲清楚的结果就是分手了?”
容辞神色平静,轻轻一笑,“我们从来就没在一起过,又何谈分手呢。”
周妙音沉默了一小会儿,眼睛看向父亲的遗像,缓缓说道:“要是没有邓如烟,你们大概会过得很幸福。”
“我不讨论假设性的事情。”
一只柔软却带着凉意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周妙音表情平静,应道:“好吧,那就不谈假设。”
握着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气,周妙音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情绪,轻声说道:“该消失的人是我。”
她似笑非笑,声音有些沙哑,接着说:“我爸走了,哥哥还在昏迷,容辞,我会学着照顾自己,你不用为我担心。”
容辞皱起眉头,疑惑地问:“妙音,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她们之间,向来都是亲密无间,不分彼此的。
周妙音抬起头,对着容辞露出微笑,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我现在是个准妈妈了,肯定得学会照顾别人和自己,不能老是依赖你,对吧。”
这话的含义……难道她是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了?
一个身形高挑、十分引人注目的女子走了进来,按照其他客人的样子上香、鞠躬。
容辞微微一怔,赶忙提醒:“妙音,魏灵韵来了。”
“我知道,是我请她替我哥来的。”
魏灵韵身着一袭黑衣,长长的波浪卷发随意地披在肩头,显得格外妩媚动人,深邃的五官又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英气。
周妙音站起身,转身面向容辞说道:“她要过来拿我哥的一些东西,容辞,我上楼去找找,这里的客人就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
容辞没有多想,便应道:“好的,你在楼上也顺便休息休息。”
周老的葬礼在他的别墅里举行。
以前柳家大小姐和周家二小姐关系特别好,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所以容辞出现在这儿,旁人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一直有传言说周家二小姐身体不太好。
前来吊唁的宾客们都很安静,整个葬礼现场庄严肃穆,然而一声尖叫打破了这份宁静。
容辞心里一惊,听出是邓如烟的声音。
想到妙音和魏灵韵还在楼上,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想都没想就往楼上跑去。
刚踏上二楼的楼梯,就看到妙音和魏灵韵正朝着邓如烟的房间走去。
容辞下意识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