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你拿什么担保
璃王要调用司农寺？
司农寺掌国家仓储、农林苑囿，不可谓不重要……不对，关键不是这个，关键是，璃王从前虽说参政，但也只是寻常进谏。
像今日这般提出借调官署的做法，还是第一次。
皇帝沉默着没有发话。
云丞相望了望皇帝，斟酌着开口：
“王爷，您说那红薯对天下百姓十分重要，臣想知道，到底有多重要？”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对话。
……
回到此刻。
“开玩笑？”
男人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云相，你觉得本王有心思和你开玩笑？”
群臣面色微变，云丞相更是有些尴尬。
也是，璃王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如此桀骜的人，哪里会和他们开玩笑？
“王爷说笑了，本相只是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红薯？他活了几十年了，听都没听过。
而稻麦是人吃的主食，没有了麦子和稻谷，天下苍生不知要饿死多少。
如今璃王竟说红薯比麦稻更重要！换谁听了下意识也是不信啊！
男人的压迫感隔着两三位同僚传来，云丞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知王爷是否能详细说说这红薯？”
此话一出，大臣们纷纷竖起耳朵，朝堂之中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君离衍笑笑，“那红薯是个刚被发现的作物，能食用且饱腹感极强，经过本王初步估算，亩产可达一百石。”
“请皇上准许臣借调司农寺，用来研究红薯的生长习性，以及后续种植推广。”
云丞相听罢下意识撇嘴，不过就是一种能吃的作物，用得着专门借一个司农……嗯？
等等，璃王方才说的是什么？！
一……一百石？！
在座大臣自然也捕捉到了那三个字，朝堂之中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众人似是有些听不清般，纷纷左右扭头，“璃王方才说了什么？”
“好像说是什么亩产一百石？”
“嘶……你听错了吧？怎么可能？”
有人反应过来，一把拉过身旁的同僚，“一百石？！老夫没听错吧？”
“别想了，你肯定是听错了……我也是。”
回话的大臣摸了摸胡子，颇有些烦恼地摇了摇头。
“看来最近压力大了点，都幻听了，回府后得叫夫人替我煲个养生汤。”
“那看来本官也是……”
一位须发尽白的官员抚了抚胸口，暗自嘀咕，“难不成真是老了？耳朵都不中用了……”
此时大多数人下意识地都认为璃王在杜撰，或者觉得自己听错了。
不然呢？
一百石？这是什么概念？！
如今粮食作物亩产最高也不过四五石！！
而麦子和稻谷这般重要的作物，亩产一般在两至三石，若是能提高个一两石已经是可以烧高香的程度了。
这这这，这突然冒出来的叫什么红薯，亩产一百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事实证明，人不会轻易相信自己认知之外的事物。
然而还是有一部分臣子，实实在在地听清了君离衍的话，只见他们的神色无不是在光速变换。
一会儿眼睛猛地瞪大，一会儿又自我怀疑地摇了摇头，下一秒，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嘴巴唰一下张开，神情变得有些呆滞。
一时间，朝堂之上叽叽咕咕的一片低语，大臣们的脑袋也跟装了车轱辘似的，转来转去，左瞧右瞧。
……
皇帝显然也是被君离衍的话吓得不轻，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皱着眉看着乱作一团的朝堂。
还没来得及拍案，便瞧见云丞相呆呆地转过身，看向君离衍，“王……王爷，您说什么？”
他眼中的茫然还未褪尽，似乎还在思考方才男人话里的意思。
众臣见状纷纷止住话头，他们都想听听璃王是怎么说的。
君离衍呵了声，“云相，本王看你是老了，耳朵都不好使了。”
“……”
“既如此，本王便再说一遍。”
听见这话，站得靠后的大臣们有一个算一个的，皆是悄悄往前挪了挪，微微侧着耳朵。
朝堂中再次落针可闻，甚至比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下一刻，他们听见那男子说：“红薯可作为主食，亩产至少一百石。”
“本王说的每一个字皆为真。”君离衍补充了一句。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在众人耳中。
群臣：“……”
皇帝：“……”
皇帝身边的公公：“……”
殿堂一边坐着的起居郎：“……”
空气中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沉默，绝对的，统一的，看似无声，实际上也安静的可怕。
这种安静不仅仅是表面上的，若是仔细观察众人的表情，就会发现在场除了君离衍，面上皆是或多或少有些石化。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啪嗒”一声——
起居郎手中的笔掉落在桌案上。
众人一惊，意识逐渐回笼的同时也纷纷慌乱地找回自己的表情。
云丞相深吸了一口气，他颤抖着手就要作揖，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同样有些颤抖的声音：
“你……璃王，你拿什么担保？”
皇帝哆嗦着站起身。
一旁的公公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却被皇帝挥退。
“你拿什么担保……你口中的红薯，能亩产……一百石，还能作为主食？”
“担保？”
君离衍面无表情，“如此大事，本王不会开玩笑。”
“嘶……”
朝堂之中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其实就在方才，大臣们对璃王说的话已经信了九成九了，这会儿听到他的再次确认，又是忍不住一阵吃惊。
……
惊煞我也！
朝堂底下，一位藏在众臣中四十岁上下的青年臣子低着头，脸色一会儿涨红，一会儿发白，双唇抖动着在快速默念些什么。
璃王不会凭空捏造事实，他说能作为主食，并且能预测亩产，说明这红薯栽种定然不成问题！
确实，红薯是在郊外山林的空地上长起来的，君离衍扪心自问，像那般的土地东越国到处都是。
……
栽种没有问题的话，收获自然也没什么问题，即使是遇上洪涝旱灾，减产一半，那剩下的也有50石啊！
……有了充足的粮食供应，百姓就不会饿肚子，百姓吃饱饭了，社会便会安定，社会安定下来了，人口就会增长……
人口增长则代表着有更多的劳力干活，人多了干起活来效率就高了，干活效率高便能生产更多的粮食、布匹，养更多的鸡鸭鹅豚！
到那时，百姓吃饭不成问题……吃饭不成问题了……
然后呢？
然后他暂时想不出了。
但仅仅天下百姓都有饭吃、能吃饱饭这件事，在他以前看来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没办法，粮食就这么多，每年都会有不少饿死的人。
遇上灾荒年那便会更加严重！
有史以来皆是如此，他以为在有生之年看不到天下人人皆有饭吃的光景了。
没想到……
青年臣子呼出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大殿上站着的男子。
璃王殿下却是给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惊天大喜！
他丝毫不怀疑璃王话里的真实性。
……
皇帝呼吸急促起来，连面色都涨红了几分。
“司农寺卿何在？”
青年臣子面色一愣，随后毅然站出来，作揖，“陛下，微臣在！”
“你且听从璃王派遣，务必给朕把红薯种到全国！一年……不，半年后朕就要见到成果！”
司农寺卿心下一凛，恭敬道：“微臣遵命！”
……
下了早朝，当日君离衍便把谢言派去和司农寺的人会合，接手红薯一事。
“谢律。”
“属下在！”
“……送些红薯进宫。”
“是！”
谢律说完后赶忙关门离开。
他今日早上可是听见了，皇上身旁的公公叫主子送点红薯过去，主子脸色当即便有些不好。
主子和皇上之间的事儿，他也不好太议论……总之，若是瞧见主子不对劲，跑就完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