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终究还是一宿没睡，陪着年轻人胡来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直接瘫在了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不肯出来。
“我有这么用力吗？”
李相夷拍着他的后背，被李莲花狠瞪一眼。他笑了几声，俯身下去轻轻亲吻李莲花后背落下的红梅，道：“那你好好躺着吧，我去赶车。”
李莲花费力扬起半边胳膊，无声赶人。
不管是胡来还是休息，两人都在墙后隐藏的房间里。方多病一晚上什么异样都没觉察。
他早晨回了趟小远城，因为半夜翻墙逃跑不好好养伤，不仅挨了何女侠好顿臭骂，还被苏小慵缠上一顿盘问。
苏小慵脖子后面还残留着那日被贼人打晕后留下的淤青，也是刚刚才从病榻上下来，此刻正顶着满头冷汗，焦急地询问李莲花的下落。
其实告诉苏小慵也没什么。只不过楼里现在还住着一个不能见光的李相夷，方多病一想起来便顿感内心复杂。他唇角绷紧，被拉扯半天，才终于开口，道：“哦，李莲花其实还有话跟你说！”
苏小慵一个激灵，赶紧问道：“什么？”
“嗯……”方多病哪会忽悠人，只能绞尽脑汁回忆起李莲花当老狐狸时的神态模样，再干干巴巴地说：“他说……他说他其实已经找到黄泉府主连泉的下落了，但连泉只邀请他一个人去，不方便带上咱们。叫我顾好狐狸精和莲花楼，嘱咐你好好养伤，等他回来。”
通篇下来没一句实话。
但鉴于方多病从不忽悠人，即使苏小慵对他的话心生疑虑，可到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转身回房歇息去了。
她的脖颈还在隐隐作痛，脑袋晕得要命，是该好好休息养伤。
见苏小慵终于肯走了，方多病松了一口气，告别何晓惠后这才回了莲花楼。
李莲花不知哪去了，楼里只剩李相夷一个人坐在桌前，盯着一张羊皮地图默不作声地看着。方多病走近叫他，李相夷抬头，微长的发丝垂在眼前，半遮住他冷峻的眉眼。
方多病昨天晚上没细看他这副样子，现在又好奇起来，忍不住问道：“你头发怎么也短了？”
李相夷满不在乎地撩了一把额发，做完任务确实长长了不少，他着急回来找李莲花，便没来得及剪，只能在后脑绑了个小辫子，不影响日常生活罢了。
“一直是短的。”李相夷重新低下头，声音淡淡，“现在还长了呢。哎，你看看这里怎么走？”
他抬手把地图推了过去，让方多病看。图上用红色朱砂笔圈出一块范围，后者对着地图沉吟片刻，奇道：“这是京都吧……”
“……”
方多病忽然不说话了。
“……李，李相夷……”他深吸一口气，直觉警铃大作，“你是……要去这里吗？”
这哪是京都啊，这分明是皇宫啊！？
而且从这地图的精细程度来看，其上标注的位置应该是皇宫内部吧……？
方多病的眼神都要堪称惊恐了，可他迎上的只有李相夷逐渐扩大的笑脸。
“我又不是什么危险分子。”
相比方多病冒出来的满头冷汗，李相夷反而有些放松地把自己靠在桌旁，用手撑着下巴，声音懒洋洋的，“我对皇上没兴趣，只是想要找一样东西而已。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况且李相夷也懒得计较他们心胸宽广不宽广的。毕竟他也不打算走正门。
思及至此，李相夷脸上的笑更真诚无辜了些，道：“你紧张什么？我可什么坏心思都没打。”
方多病喉结滚动，额上冷汗直冒，完全不相信他的话。
但还没等方多病想好怎么劝阻他，李相夷便利落起身，道：“来，给你样东西。”
他转身走到木柜前，随意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掏了掏，最后捏着一本灰扑扑的书角，将一本厚度适中的册子拽了出来。
册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还落了点灰。李相夷抖掉灰尘，转头塞给了跟在他身后的方多病。
“这个给你。”空气里太多灰尘，李相夷往后退了一步，用手轻轻扇了扇，听方多病诧异问起：“这是什么？”
李相夷道：“相夷太剑的剑谱。”
方多病捏着书角的动作一顿，心脏几乎停跳一瞬。他张张嘴，眼睛瞬间瞪大，吓得声音都劈叉了，“什么……这是什么！？”
“相夷太剑啊。”李相夷似乎完全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你不是说想当我徒弟吗？这算拜师礼吧。你先练着，扬州慢的心法李莲花应该给你了，晚上我再看看。”
他说完，不等方多病做什么反应，便上前头赶马去了。
莲花楼的马似乎很通灵性，几乎用不上人操心看着，李相夷就坐在车前，也没去拉缰绳，只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点开了透明的操作板。
他在板上轻点几下，便见原本还在悠哉吹风吃草的马忽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动了起来。根本没叫人费心拉动缰绳，它们便撒开蹄子上了官道，动作又快又稳。
【上路了？】
李相夷曲起一条腿，后背靠在车壁上。他点开李莲花发过来的讯息，慢腾腾地开始打字回复：【嗯，饿不饿？】
【还行】
李莲花现在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实际上也起不来。李相夷摸摸鼻子，难得心虚起来，毕竟也是他造成的后果。况且他现在还不能回去陪人，只能在楼前装模作样地赶车。
思及至此，李相夷打字的动作开始加快：【方多病说下一个地方在京城皇宫，你好好玩吧，任务我来】
通讯界面框上的三个点上下沉浮片刻，这是对方正在输入。李相夷歪头等了一会儿，伸手在路边垂下的杨柳上薅了一把，拽了根叶子叼在嘴里，探头去看回复。
结果李莲花打的字没看到几个，反而是一堆待确认的文件填满了屏幕。末了才跟上了李莲花的话：【这是我到目前为止总结的任务简报，你好好看看，别什么都不了解就出去，这个世界还有人和我们抢实验试品，你注意点】
【相夷？】
李相夷一目十行看完文件，给他回信：【嗯，看完了】
去京城的路很远，平常车队怎么也要行半个月左右。如果莲花楼不开伪装，全速前进，三天也就到了。
但可惜，没有如果。
且不说楼里还住着个方多病，他们如今走在官道上，路途中也遇到不少来往的车队。压根没机会开全速，只能靠着楼前几匹马拉动莲花楼，但速度也还算快。
时间临近傍晚，李相夷瞥了眼天色，转头便将赶车的重任扔给了方多病。理由很简单也很符合常理：他累了。
方多病缓过劲来了，对如今的李相夷虽说仍抱着复杂心情，但敬仰还占大多数。闻言也没多怀疑，放下看了一天的剑谱，径直拉起缰绳坐在了车前，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能做好。
李相夷满意点点头，然后转身回了楼找李莲花去了。
上楼，绕道再转身，轻车熟路推开墙壁后面的隐藏门，里面呈现出来的一切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李相夷换下拖鞋，直直走向窝在沙发上翻厚重文件的人，蹲下身把头埋在了李莲花怀里，狠吸了一口熟悉的气息。
“嗯？怎么还戴眼镜？”
李相夷的声音有点闷，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李莲花扶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伸手揉揉李相夷毛茸茸的头顶，又扭了扭腰换了个能让对方躺下的姿势，这才开口，“看不清技术部刚发来的实验报告。”
“我们有麻烦了。”李莲花叹了口气，把文件翻过来给他看，“技术部攻克了研究所的屏障，找到了实验试品的准确资料。然后……”
李相夷从他怀里爬起来，半跪在柔软地毯上就着这个姿势蹙眉看报告，“然后？他们发现什……这写的什么！？”
报告上一堆专业名词，翻译过来再用大白话通俗一遍，就是哥们，你们有麻烦了，有大麻烦了。
实验试品是用异星生物改造的未孵化虫卵，杀伤力不大，只要注意笼锁机关不被打开就好。但这天杀的研究所隐瞒了一点，随着虫卵失踪的，还有虫母。
而不同于虫卵有特制的笼锁机关，虫母虽然也有，但机关没上锁，不仅能从外部打开，而且打开后，虫母身上的隐匿装置也会随之关闭，让虫母恢复到原来的大小。
虫母原来有多大呢？
报告上的长度测量是113米。
“……”
李相夷看完，两眼一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113米？”
难道他们要在古代世界上演奥特曼打小怪兽？给古人来一点异星科技的震撼？
谢谢，但大可不必。他不想事后还要遭受到来自清扫小组的恶毒报复。
但李莲花姿态仍然悠哉，甚至有闲心给报告翻了个页，语气淡然：“你可以提前给清扫组打个报告，叫他们做好大范围清除记忆的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李相夷语气沧桑，满脸茫然。眼中隐隐悲痛，“做好给我入土的准备吗？李莲花，你要失去你的宝贝了知不知道？”
他把脸埋在李莲花的小腹上，狠狠蹭了两下，喷洒出来的热气一阵一阵的。李莲花被他逗笑了，他移开报告，伸手过去揉了揉李相夷的头，“只要盒子不被打开不就好了。你老担心这个做什么？”
“报告上不也说了，实验试品允许摧毁吗？”他耐心捧起李相夷的脑袋，手指的柔软指腹蹭了蹭他的脸颊，语气不自觉软和下来，“怕什么？”
李相夷声音闷闷地应了一声，又把头埋在李莲花的胸膛上。他爬上沙发，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人身上，怎么哄都不肯起来。李相夷这么懒洋洋地赖了一会儿，忽然道：“李莲花。”
李莲花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嗯？”
李相夷沉默片刻，道：“警戒器响了。”
“外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