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柯调皮地冲母亲笑了笑,又坐回椅子上继续吃广寒糕。
唔,宋家厨子做的广寒糕真是一绝,桂花香与甘草的淡淡甜味融合在一起,软糯清香,余味悠长。
她吃得津津有味,耳边听着宋依回答宋慧的话。
“没人告诉我啊,就是吓傻了,看到抄家的禁军就想跪下来哀求。”
“别说是宣王,那会儿就算家里来条狗,我都想哭求。”
宋慧......
她后来去了安平侯府,这是骂她是狗呢?
抬眼见宋依红着眼,一副随时要掉泪的模样,宋慧蹙了下眉头。
“那情诗呢?也是宣王问你要的?”
宋依点头。
“不然呢?要不是宣王问起笔迹,我哪儿能想起来。”
这话听着合理,以宋依的愚蠢,确实想不起来。
但宋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偏偏又没办法去向宣王求证。
宋依接着说:“妹妹问宣王为什么救我们?可能是因为宣王是个好人吧。”
宋慧险些把手里的茶盏摔出去。
宣王是好人?
满京城打听打听,也就宋依这个草包认为宣王是好人吧?
咬牙切齿打量着宋依,见她顶着一双茫然无措的眼睛回视自己。
还懵圈地问:“妹妹问这个做什么?你也有事求宣王吗?”
那模样一如过去二十多年愚蠢。
宋慧暗道自己想多了,笑着摇摇头。
“没有,我听夫君说昨日在御史台,宣王拿出了姐夫写给姐姐的情诗,这才帮姐夫洗脱贪墨的罪名。
对了,听说姐夫当时还拿出了姐姐回给姐夫的回诗呢。”
“啊?”
宋依并不知道御史台发生的事,一脸震惊。
震惊之余又一脸羞涩。
“夫君也真是的,怎好将这些东西拿出来给别人看,羞死人了。”
宋慧神色微僵。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模仿了宋依的笔迹,才逼得李慕拿出宋依的情诗来。
“夫君当时也在场,还夸姐姐写的字好看呢,姐姐这些年时常练字?”
宋慧笑得一脸羞涩。
“我字写得不好,夫君每日都亲自陪我练字,还手把手教我写,我.....实在不好辜负夫君的心意,只能好好练。”
宋慧神情有些皲裂。
每日陪她练字?
还手把手教?
为什么前世她嫁给李慕的时候,李慕没有这样对过她?
李南柯在旁边吃着点心,小腿垂在太师椅下,两只小脚晃来晃去。
看着宋慧有些开裂的脸,笑得一脸天真。
“姨母看起来好生气呀,是因为姨丈都不陪你练字吗?”
“姨丈为什么不陪你练字?是因为不喜欢吗?”
宋慧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差点把手里的茶盏砸出去。
赵鸿虽然是个书生,但却不解风情,满脑子只有仕途,只有前程。
别说为她写情诗,陪她练字,就连两人的洞房花烛夜都差点......
想起往事,宋慧心里更加阴郁,连试探宋依的心思都没了。
章氏见状,便吩咐下人安排午饭。
又对宋依道:“你父亲在衙门里忙,打发人送信说不回来了,叮嘱你回侯府好生过日子,以后要多督促夫君上进方是为妻之道。”
宋依应了,一家人入席吃饭。
席间,宋慧打起精神,暗暗朝章氏使眼色。
章氏不动声色问起昨日抄家之后发生的点点滴滴,试图从细节中寻找蛛丝马迹。
宋依眨巴着仍旧红肿不堪的眼睛。
啊。
这题她也会。
可儿教过。
宋依眼中蓄着的泪啪嗒啪嗒掉下来,犹如断线的珍珠一般。
“昨儿我太害怕了,记不清都发生了什么,现在想起来都浑身打哆嗦。
幸好遇到宣王这个大好人帮了我们。”
“母亲,妹妹,你说我们侯府好好的怎么就摊上这桩事啊,一定是卑鄙无耻的小人在背后害我们。”
“母亲,妹妹,你说什么人这么黑心烂肺的,想害我们全家死啊。”
宋慧......
她怀疑宋依是不是知道了背后陷害李慕的人是她们夫妇,才会这么骂。
可仔细打量着宋依,她哭哭啼啼,双眼茫然,左手拉着章氏,右手扯着她,甚至还央求她。
“妹夫在御史台,请妹夫帮忙一定帮我们找出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妹妹,你们会帮我们的吧?”
“会吧?呜呜呜~”
宋依拉着章氏和宋慧哭得梨花带雨。
宋慧脸颊抽搐几下,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会。”
宋依喜极而泣,“呜呜呜,我就知道妹妹对我最好,我等妹妹的消息。
要是妹夫能帮我们拿到检举夫君的那封匿名信就最好了。”
宋慧气得牙疼,想尖叫。
到底是谁试探谁?
章氏连忙打圆场,“匿名信虽说在御史台留存,但也不好让你妹夫公然徇私,让他帮你查查可以。
行了,这事儿都过去了,饭菜都凉了,快吃饭吧。”
宋依哽咽着应了,低头吃饭。
一顿饭章氏和宋慧母女俩吃得心不在焉。
宋慧不管怎么看嫡姐宋依都还是那副哭哭啼啼的蠢样子,那到底是谁导致她万无一失的计划失败的?
难道是李南柯那个小丫头?
她转头看向李南柯。
李南柯不语,只是一味地埋头苦吃。
她是真的饿了。
正捧着一只鸡腿啃得香甜,见宋慧看过来,眨了下圆溜溜的大眼睛,将啃得只剩骨头的鸡腿递过去。
“鸡腿真香,姨母给你吃。”
宋慧扯了扯嘴角,收回了目光。
宋慧摇头扯了扯嘴角,暗笑自己真是疯了。
李南柯才八岁,平日里只知道吃和玩,听说八岁了连字都不会写几个,她能知道什么?
看来这回是老天爷帮助安平侯府夺过了一截,也是在警醒她,即便重生了,前世的事也有可能会变。
她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一些。
李南柯见宋慧神色变幻不定,小嘴儿撇了撇,又拿起一只鸡腿开始啃。
吃完饭,母女俩没多停留便离开了。
一上马车,宋依隐忍多时的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
她哭得很伤心。
因为到宋家之前,女儿在马车上与她说的话都成了事实。
女儿说陷害夫君的其实是她的妹妹和妹夫,妹妹昨日要她的私印拿嫁妆银子,也是想进一步陷害夫君。
女儿还说今日回宋家,母亲和妹妹会不停盘问昨日的事儿。
她不信,可是事实狠狠给她上了一课。
她以为回娘家得到的是关心,结果却只有不停地盘问,各种各样的盘问。
还有她的穿衣打扮,从小钱妈妈就教她这么穿,继母也一直教导她女子要端庄沉静。
可是妹妹好像很少像她一样穿衣裳。
宋依只是性子软,但不是真的傻。
如果继母说的是对的,是真心为她好,为什么不要求妹妹穿同样的衣裳呢?
她自幼丧母,是真心将章氏当做母亲孝敬的。
她以为继母疼她入骨,妹妹敬她爱她,如今看来事实好像与她以为的千差万别。
宋依觉得自己从小到大生长的世界在逐渐崩塌。
“为什么?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