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尘不染的袍角垂地,沾上泥污。
沈玉棠寻不到下去的路,卷起衣袖就打算就这样下去,这时候,旁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媳妇,你在干什么?”
听到那个声音,沈玉棠一愣,再朝旁边望去。
一看,李富贵正背着竹篓提着个小灯笼站在下山方向那,一脸茫然地歪头望着他,灯笼的光照亮那张有些圆润、眉眼干净清秀的脸,乌溜溜的一双眼睛倒映着些许火光。
那一瞬间,沈玉棠心脏似乎紧了紧。
很快,沈玉棠强行恢复清明,拧起了眉,他问李富贵,“你不是掉到山坡下了吗?”
李富贵眨了眨眼,“我没有掉下去啊。”
顿了顿,李富贵又道,“不过大黄嘴馋,逮野兔子吃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了,底下太黑了,我看不清楚,这不,我刚下山借了个灯笼,打算下去找大黄。”
“大黄是谁?”
“虎子家的狗啊!”
沈玉棠,“……”
原来他刚才听见的动静都是狗发出来的。
他竟然差点因为一条狗冲下去了。
灯笼的微光中,沈玉棠脸色分外难看,那表情,似乎是清醒过后的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李富贵的错觉,他似乎瞧见沈玉棠那雪白的耳根似乎红了点。
李富贵哪怕再傻也反应过来了,他高兴地咧嘴问道,“媳妇,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掉下去了,所以想冲下去救我啊?”
李富贵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猫牙,脸颊两边陷下去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很可爱。
沈玉棠眉头皱得更紧了,向来如冰山一般冷漠无澜的脸都不由被李富贵这个笑容刺得出现了几道微不可察的裂痕。
这个李富贵笑得如此孟浪做什么?
还自作多情地问这个问题!
此时风轻轻吹过,李富贵背上竹篓底下的那个铃铛响了一阵又一阵,似层层浪一般,徐徐而来,最后落入沈玉棠耳边。
沈玉棠朝那铃铛望去。
有些疑惑。
他怎么会连铃铛声都没听见?
沈玉棠立马挪开目光去,端的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他淡淡道,“无论是谁摔下去了,我都会救。”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玉棠略微有些心虚,垂于腰侧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蜷缩攥拳。
李富贵知道他媳妇脸皮薄,就没继续说下去。
反正他心里清楚就行了。
李富贵笑了笑,眼睛弯弯的,跟月牙一样,跟沈玉棠道,“媳妇,我现在要下去找大黄。”
“你先回去吧!”
沈玉棠瞥了一眼李富贵,再低头看了看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山坡下,想了想,觉得李富贵冒冒失失,让他一个人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于是,沈玉棠微启薄唇,道,“我随你一起去。”
李富贵一听,心想,这哪行?
下面可危险了,而且路还难走。
于是,李富贵很认真地劝道,“媳妇,下面很黑,路也很难走,而且还有很多毒蛇毒虫……”
结果,李富贵的长篇大论还没有说完,沈玉棠就打断了他的话,“你再说下去,那只狗就要死了。”
李富贵,“……”
他觉得沈玉棠说的很有道理。
大不了他保护媳妇!
想到这里,李富贵点了点头,“那一起走吧!”
李富贵熟悉地形,他提着灯笼指了指旁边一郁郁葱葱的草丛,道,“这旁边有条小路,我们走这下去。”
沈玉棠随着李富贵指的方向望去,还真是看到一条很隐蔽的小路,但被茂盛的草木遮挡住了,所以他才没有发现。
下去的时候,李富贵提着灯笼走在前头,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回过头来,微微仰着脸,望着沈玉棠,欲言又止。
沈玉棠一怔,“怎么?”
灯笼的灯光映在李富贵那张清秀的脸上,红红的,两根眉毛有些不好意思地往中间凑了凑,“媳妇,这条路很难走,我牵着你走吧。”
他们现在站在一条坡道上,沈玉棠站在高一点的位置,而李富贵站在低一点的地方,身居高处的沈玉棠可以把李富贵的表情看的很清楚。
有些红的脸,躲闪的目光,眼底有些亮光,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思索片刻,沈玉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应了一声“嗯”。
李富贵脸更红了,然后把自个的手在衣服上胡乱擦了几下,这才朝沈玉棠伸出手去,“媳妇,牵紧我。”
沈玉棠抬手,握住李富贵递过来的那只手。
那冰凉的手搭上来的时候,李富贵立马转过身去,微弱的灯笼光下,似乎能窥见他那红的滴血的耳根。
像糖葫芦被太阳晒化糖衣后要掉不掉时的样子。
沈玉棠觉得挺有意思。
难得没觉得肌肤相亲如此令人作呕。
一路往下
崎岖难走的小道上只有一抹极其微弱的灯笼光。
灯笼周遭笼着淡淡的一层光晕,风轻轻吹过,竹篓底部的铃铛清脆的响着。
李富贵与沈玉棠一前一后地走着,二人耳中只有风声与铃铛声。
因为要专心带路,李富贵耳根的红意已褪下,心跳也逐渐步入正常。
这种地方并不适合聊天,李富贵也是难得的安静,只是偶尔看见前面路上有大坑或者石头提醒上一句。
到了山坡下,李富贵耳朵很尖,顺着那呜咽声一路找了过去。
借着微弱的灯笼光,清楚地看见一只膘肥体壮的大黄狗正浑身是伤地躺在断树枝中,萎靡地耷拉着耳朵,痛苦地哀嚎着。
估摸是掉下来的时候砸到了树枝,树枝缓冲了一下,这才没摔死。
但沈玉棠觉得,可能是那一身的脂肪抵消了不少冲击力。
他就没见过一只狗长得这么肥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躺着一头猪。
李富贵一看见大黄,连忙把灯笼塞给沈玉棠,然后松开沈玉棠的手,朝着大黄跑了过去。
李富贵松手的那一瞬间,沈玉棠觉得手上一冷,好像温度在那一刻被尽数带离。
沈玉棠不由纳闷地低头摩挲着空荡的有些怪异的右手。
李富贵冲到大黄前面,不顾地上满是断树枝和石头,直接跪在了地上,大黄也认出了李富贵,明明受伤严重,还拼命地摇晃着尾巴,企图回应李富贵。
李富贵摸了摸大黄的脑袋作为安抚,然后开始仔细检查着大黄的伤情,“大黄,你两条腿好像都断了。”
“不过没关系,我这就带你下山找苗郎中!苗郎中医术可高明了,肯定能治好你!”
说着,沈玉棠就亲眼看着李富贵把膘肥体壮的大黄轻而易举地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