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的怪不了扶光大惊小怪。
不都说儿子像娘吗?
面前这个男人宽肩窄腰、挺拔高大、肌肉健硕、神色阴冷、气势凌人,感觉一拳可以抡死十只猫。
而李富贵身材修长,胖瘦刚好,生得清秀乖巧,身上自带着一股子清亮的少年气,站在那,什么都不做都可爱到不行。
这两个……
除了肤色,哪里像了???
换个说法,这个妖君,哪里像是个当娘的?
扶光脑子乱成一团,堪比吃到了天君的瓜。
扶光混乱之际,太师椅上的黑蛟妖君雾九幽闻声缓缓抬起头来,只见长发下,他五官棱角分明,如刀雕刻一般硬朗锋利,一双金瞳闪烁着凌厉的光。
在见到李富贵那张与那只负心猫酷似的脸时,他难以压抑怒火,落于太师椅扶手上的手用力,咔嚓一声,轻而易举便将那梨花木化为粉末,黑色的蛇鳞在他半张脸上若隐若现,强大的妖压铺天盖地袭来。
扶光无比愕然,就连他都猝不及防被那妖压震了震。
这是时隔十四年见亲儿子第一面的态度?
扶光一边用灵力护体,一边担心地去看李富贵。
李富贵依旧站在那,直视着那双寒意凛冽的金瞳,一动不动,仿佛早习惯他娘亲的喜怒无常。
许久过后
或许是发现自己这个废物儿子不像十四年般软弱无能,黑蛟妖君慢悠悠地收起妖压,收回目光,嗓音洪亮,语气淡漠,“不必嘘寒问暖。”
“说吧,本君的废物儿子时隔十四年回到妖族所为何事?”
扶光,“……”
真不是个当娘的。
李富贵并不在意雾九幽对他的称呼,他细致地抚平身上衣服因为刚才妖压施加下来时造成的皱褶,再端正地抬起头对雾九幽道,“阿娘,我是来找我朋友的。”
顿了顿,他继续一字一句道,“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希望您放了他。”
扶光一怔。
原来成玉仙君就在他未来婆婆手里吗?
李富贵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故意暴露行踪的吗?
雾九幽盯着李富贵眯了眯眼,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阴森问道,“你怎么这么确定你的朋友在我手上?”
扶光也有这个疑问,朝李富贵望去。
李富贵老实回答,“阿娘,我朋友就在妖界,但我感知不到他的灵力。”
“整个妖界,我感知不到的地方,只有您的水牢。”
“水牢阴寒,我朋友身体不好,请您放了他。”
妖界这么大。
要找到区区一人的灵力波动谈何容易?
除非对对方的灵力非常熟悉,才能搜肠刮肚一般在妖界每一个角落找遍。
李富贵这话一出,就是明摆着说,他跟水牢中的那人关系匪浅。
这倒证实了雾九幽的猜想。
他在见到那人的时候,便嗅到那人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地抓来关在他的水牢中。
为了抓那人,他还受伤不轻。
雾九幽眼眸间有几分厉色流转,摇摇晃晃起身,身上宽松衣袍散落,赫然露出那古铜色正缠着一层厚厚的渗血纱布的结实腹部,他阴鸷道,“本君要是偏不放呢?”
真碍眼。
丢出族里了还要跑回来恶心他。
要不然干脆杀了算了。
反正就算成了仙也依旧是废物一只。
看到阿娘受伤,李富贵心头一颤。
阿娘是条小心眼的蛟龙,向来睚眦必报,虽然不知为何成玉仙君会被抓,但被他阿娘抓住肯定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一想到成玉仙君此时正在水牢中受苦,李富贵便心急如焚。
李富贵乖乖地立正把双手放到身侧,然后笔直地朝雾九幽弯腰鞠躬,一本正经地请求道,“阿娘,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朋友,只要您放了我朋友,我立马与朋友离开妖族,从此以后再也不踏进妖族半步。”
他知道他阿娘有多厉害。
更知道他阿娘多记仇,若不让他阿娘解气,他们很难带着成玉仙君全身而退。
而且,可以的话,他不希望跟阿娘起冲突。
所以,道歉加恳求,是最稳妥的办法。
雾九幽瞥去,只能看到李富贵那朝他弯下的清瘦脊背与乌黑的头顶。
与从前那只整日黏在他身边的小黑猫并无两样。
他敛起眼中的厉色,重新坐于太师椅上,冷冷道。
“果真是窝囊废。”
“跟你爹一般无用。”
“幸亏当年本君与你断绝关系,逐你出族,要不然旁族看见本君竟然生了这种废物东西,岂不是贻笑大方?”
扶光不敢置信地听着,他从未想到会有父母对自己亲生孩子如此恶劣。
他本想沉默,但他真的听不下去了,正当他打算替李富贵说些什么,又突然想起李富贵进来的时候与他说过的话。
李富贵是早就知道……
他阿娘会如此对他,所以才这样对他说的?
想到这里,扶光心里很不是滋味。
难怪李富贵没心没肺呢,有这样的娘,但凡不没心没肺都过不下去。
李富贵似乎不希望他插手。
扶光只能再忍了回去。
李富贵垂着眼眸,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阿娘没有动手。
那就是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但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长大了。
不方便动手了。
李富贵很有自知之明的。
他阿娘不会喜欢他的。
不过没关系。
他现在有很多很多喜欢他的人。
不会觉得难过。
漫长的沉默让雾九幽觉得不耐烦。
又这样。
他这个儿子从小便是这样。
他骂他笨,他就凑过来用脑袋拱他的手,毫不记仇,还不停冲他喃喃,“阿娘,笨笨爱你,最爱你了。”
他用脚踹他,他就从地上摇摇晃晃爬起来继续喊他阿娘。
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软弱之极。
令人憎恶。
经过漫长的沉默,黑蛟妖君终于再度开了口,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李富贵,一字一句问,“水牢里的那个人,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富贵思索了一会,又担心暴露成玉仙君真实身份会让成玉仙君更加危险,灵机一动,把心一横,道,“阿娘,他其实是我……媳妇!”
扶光,“!!!”
要是成玉仙君在场听见肯定高兴得找不着北。
只可惜,成玉仙君现在大概还在水牢里头待着呢。
说完,李富贵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看太师椅上他阿娘那阴沉如腌坏的咸菜一般的脸,又不知死活地添了一把火,“也是阿娘您的儿媳妇……”
“所以阿娘,您能不能放了您儿媳妇?”
阿娘就算生气也没关系。
大不了也把他丢水牢里头跟成玉仙君关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