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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桂英姗姗而来了,大红的衣裙,十分醒目,装扮也十分艳丽,婆婆的脸色愈加难看了。这教养到底是差了几重,既然进了这豪门,自然就应该知道长进,眼高眉低都要认真合计,她有这等时光早早起来下厨,缘何不多用一刻时辰去问问这豪门的规矩?做个巧妇!如果她今天在家姑下车的一刻,在远远的,却醒目的地方,默默相迎,如果她今天不让家姑等,如果她今天不穿这件大红不合她身份的衣裙(按照风俗只有正室才能穿大红的。),如果她今天不描眉画唇弄的如此艳丽……唉,我内心叹了一口气,这焦桂英也是个吃过人间咸苦的人,想想她平日里心机也不少,为何在这个上面就不用点心?依旧浅薄到如此骇人的地步。
我婆婆连正眼都不看她,继续和我说着有的没有的,我是知道她是故意冷落于她的,过了许久家姑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二奶奶,你有身孕了,要什么尽管说。别让人以为我们王家不仁厚。”这话出口,连我都觉得她刻薄。那焦桂英马上眼睛湿了,而且无礼的转身就走,她是青楼出身的啊,应该受得委屈啊!现如今谁不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换口气重新再忍的?
今天的事情恐怕她又要算我头上了,家姑看着她直说:“果然是那地方出来的。”我也不接腔,在我婆婆的心中她已经是如此不堪了,我去多加一分也是枉做小人。
是注定,是宿命,焦桂英流产了,她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而王魁被他母亲叫住,不许去多探望,只有在这个时候我觉得婆婆异常冷酷,和我生孩子的时候如珠似宝的被呵护着,她从有身孕开始就处心积虑,未曾有过一刻舒心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她很可怜,我吩咐厨房,尽量多做点补身体的东西给她,叫他们说是王魁吩咐的,小产也是半次生产,需要将养的,其实她只是需要一个男人依附而已,但是王魁,从来没有真正的把安全感给她,如果王魁有担当一点就应该现在多陪陪她。这时候,她应该是最痛苦的时候。
我没有想到她选择了最彻底的逃避方式--死。
劫数(中)
焦桂英死了,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一个完全依靠男人感情而生的女子,如果男人的将依托的感情抽走,是何感觉我知道,但是她比我依附的深去许多,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她是青楼中人不错,但是和“□无情”丝毫粘不上边的,如果她不是所托非人,恐怕今天不是这个下场。
但这样并不代表,我会到她的灵前去大哭一场叫声“好妹妹”,对于她我只有一点的怜悯而已,我现在在帐房里和婆婆说话,王魁进来了,红着眼睛进来的,问我要钱发丧,开口就是三千两,还没有等我说,我已经听到家姑的声音:“谁家痨病死的孩子不烧了一撒,你还认真的开丧破土起来?既是二房一场,也是夫妻之分,停五七日抬出来,或一烧或乱葬地上埋了完事。”我岂止骇异,简直就是恐怖,一向威严中带有宽厚的婆婆,怎会如此冷情,对待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王魁恼怒而失望的出去的,家姑后来没有跟我提起任何相关的话题。等婆婆走了以后,我叫福叔,去张罗买块好的棺材,给了碧玉三百两银子,交代她一定要和王魁说清楚这是给他去庙里给和尚的赏钱。这家里是断断停不得七日的,婆婆到时候又不知道会怎么样,还是去城外的净云寺里,做个几场道场,到了外头婆婆也不至于会说什么话了,来年再把灵柩迁回杭州,这样到时候也不至于,孤坟无人扫祭。打发了容妈去和净云寺里的住持说去。
这些事情一并处理好,已经是浑身疲乏了,就在榻上靠了一会儿,人就已经迷迷糊糊、昏昏然想睡了。
碧玉这个时候进来了,我勉强睁开眼睛,看她满脸不高兴,问她怎么了?
她抬头看着我说:“小姐!好心不会有好报的!”,就说了这么一句,我也不问她,恐怕是她受了闲气了,她帮我去叫人拿热水来,伺候我洗了澡,我才安稳的睡到床上。
王魁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衙门里又说有午夜色魔的案子在催,昨天晚上又有人被害了,残忍的手段让我听着都想吐,可王魁他……
按律法如果官员不能在限期内破案也要以公罪论处的,削职,降级是常有的,所以各个县的县官们都昂首期盼着呢!王魁断案是有名的清正的,谁不巴望着他能解决?
看着眼前胡渣满下巴,头发乱如鸟巢的人,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开解他。
我跟他一句一句,一层一层的说,他真的需要发泄,他后来对我说这些话,
“当年,当年,我要向上爬!你出身富贵之家,无风无浪,父母双全,不知道我的苦楚。我自幼父亲死的不光彩,各房各户都想占了我和我母亲的栖身之地,甚至是我母亲的人,若非母亲鼎立支撑,我们娘俩早就流落街头了!不论我母亲多么能干,我的学业多好,周围的人老是能发掘各种攻击我的理由,我父亲更是他们竭力侮辱的,他们容不下我们的风光的。”
“所以,我决定娶你,你的背景可以帮我压住所有的言语!我直到桂英死了,我才知道那也是我的心意,这样的我,不该牵缠桂英的,是我给她希望,又抽尽她的希望,将她活活逼死的!我是罪该万死!”
我不禁心中升起薄怒,你可以疯狂的发泄指责,我呢?谁不是有一千一万个不得已的理由?你能堂而皇之的心痛控诉,我呢?我连落几滴眼泪都要选好时机。好了发泄完了,也该醒了,我叫人起打了桶井水,给他泼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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