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出神,身边突然坐下一道身影。
谢明月倏然抬眸,眼中迸出惊喜之色。
“你怎么回来了?”
戚缙山在她身侧,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靠在自己身前,微微一笑。
“还是不放心,故回来瞧瞧。”
他早已同族老与顺清侯打了招呼,如今明眼人都知道,往后戚家就只有戚缙山这一脉尊贵了,自然对他更加恭敬。
谢明月闻到戚缙山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深知今日之事凶险。
他往常再如何,都是更衣沐浴之后再回来见她,断不会让她闻到半点这生冷味道。
只是戚缙山太忙,只是坐在家中,随从便不断进出,时不时有要事寻他。
最后他没办法了,再加上分家快要结束,只能有些不舍地叮嘱了下人,命她们照顾好谢明月,这才离开。
待他走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方才大气不敢出一声的西苑人,更是纷纷上前,同谢明月套近乎。
“二婶、三婶,你们不必如此。”
面对金氏和马氏带着试探的赔笑,谢明月面色淡然。
“虽说西苑是父亲分给叔叔婶婶们,一同团圆的地方,不过还是那句话,如今既然分家,那便全都好好理一理,归大房的,大房自然会管,不归的……我左右越不过大爷,叔叔婶婶有何意思,不如去同大爷说清。”
西苑是顺清侯想要彰显兄弟情深的地方,可她谢明月并不想要管这多出来的一摊子事,家都分了两轮,还想靠着侯府大房吃喝,西苑未免太不地道。
这话一出,金氏的脸顿时气红了。
“什么意思?要将咱们三房人赶走么?”
她站起来,想到自己那还在军营里受苦的儿子,顿时眼冒泪花,声音变了个哭调。
“这西苑,也是住了好些年的地方,闭上眼都会走的,如今你说话算话了,就、就如此冷血无情,不认这些亲戚了?”
马氏性情不如金氏泼辣,但也颇有微词,跟着附和:“是啊,我们可是你的亲叔婶啊,还有弟弟妹妹们,将来都是助力,一大家子,心要往一处使。”
谢明月嘴边噙着一抹笑,眼底冰冷。
“怎么?是当年分家分了个假的?二房三房没分到田宅庄铺么?离了大房这一脉,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鸠占鹊巢占久了,还真把巢穴认成自己的了吗?”
她直接去喊族老。
“请太公留步,不如再翻出当年的分家册子瞧瞧,这西苑是不是大房的地方。”
西苑自然是大房的地方,只是升米恩斗米仇,二房三房住久了,早就当成了自己的地。
族老半夜被弄来分家,本就有些不悦,闻言板正地对金氏训斥道:“原本便是侯爷对弟弟妹妹们可怜,这才允一大家子分家不分居,你们倒好,还真准备赖一辈子?”
二老爷连忙去看顺清侯的脸色,顺清侯垂着眼睛不吭声,虽然脸色说不上好看,却也没有阻止。
早先戚缙山便私下同他看过府中的账册,西苑那边,常年偷奸耍滑,吃拿公中,造成公中账上常年缺银,他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如今侯府的主事人就要换了,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顺清侯更是只想摆脱这些,清静清静,然后娶个续弦,生个儿子。
毕竟大儿子凉薄,他虽能预见晚年安稳,但一定不会儿孙环绕。
现在大房要干什么,顺清侯不想管,也不想再过问!
顺清侯不做声,那就是默许了,金氏被族老一顿呵斥,也不敢再说什么,最后,倒是灰溜溜地回了西苑,在商定的日子前,准备收拾东西搬走。
折腾一夜,二房的物什被连夜搬出侯府,连同戚修玉此人,再也不会在顺清侯府中得见。
谢明月回到院里,梧桐和元白喜气洋洋:“恭喜夫人,往后这宅院中,再也没人能扰夫人清静了。”
这讨人厌的一去,整座侯府就剩下几个主子,顿时安静许多。
谢明月一边褪去装扮,一边倦倦地打了个哈欠。
“时局未稳,谈清静还太早,快梳洗了歇下吧,若大爷回来,记得叫我。”
戚缙山今夜是不会再回了,她草草梳洗干净,一头栽进了梦乡。
……
接连几日,戚缙山几乎住在大理寺中,谢明月唯有夜里迷迷糊糊能够感受到他在身侧陪伴些许,一睁眼,便又见不到人。
听说这一次芙蓉膏连牵出不少官员,加之漕河惨案还未结,一时间,京城可谓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一日,谢明月正靠在榻上午睡,突觉身前一凉,她下意识睁眼,看见戚缙山红着双目,有些胡子拉碴地坐在自己身边。
“回来了?”
她心底闪过一阵心疼,抚上他的侧脸。
“这些日子,一个整觉都未睡吧?”
她还未见过他这般憔悴模样。
“暂且告一段落。”
戚缙山将脸埋在她侧颊,深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充斥着淡淡的倦意。
“审了九江巡抚,此事闹得有些久。”
竟连九江巡抚都牵连其中?
谢明月悚然一惊,环住他的身体,让他放松靠在自己肩上。
“那……时局可是……”
她轻声问道,这一局,不知谁赢了。
戚缙山收紧手臂:“七皇子被削去官职,禁足六月。”
短短一句话,令谢明月的心陡然跳动起来。
这半年,足够太子一党收服人心了。
这一次冒进,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太子一派赢来兵不刃血的胜利,且芙蓉膏害了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若再暗中风靡,后果不堪设想,此事本就是七皇子伤了天和,这一案办结,也算是为民除害。
“夫君,你真是好样的。”
谢明月紧紧拥住戚缙山,为他感到自豪与骄傲。
七皇子颓势已显,大局已经明晰了。
戚缙山累极了,就这么在她怀中浅浅地睡了过去,那只手还紧紧掌着她的腰肢不肯放手。
谢明月任由他桎梏,手指尖一点点描摹过他的眉眼,看着他一步步踏上权力之巅,看向她时的目光,却始终澄澈如旧。
悔教夫婿觅封侯,她想,这句诗在他们之间,只是句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