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顺清侯身上还穿着寺庙里清修的粗布衣裳,手上挂一串佛珠,就这么伫立在大门前。
“侯爷回来了。”
看见儿子,戚老太太想到之前自己被勒令过的情形的,连忙讪讪收起了满脸狠毒。
戚老爷子也吃了一惊,但他还是拿出长辈的架势。
“怎能轻易分家?老在而分家,是宗族衰落之始!”
谢明月轻笑一声,毫不客气道:“若不分,也不必等了,今夜侯府就将衰亡。”
“你这是咒侯府!”
西苑的女眷们立刻大声叫嚣起来。
“谢明月,你未免太过嚣张了,这侯府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
“闭嘴!”
顺清侯狠狠呵斥一声,大步跨上前来,目光扫在西苑一行人身上。
谢明月看着公爹身影,再一次佩服戚缙山走一步而想十步。
他不过是同她像是闲聊一般提及戚修玉,背后却已经安排布置了这样大的局。
就连远在护国寺山上的顺清侯,也提早连夜派人去请了。
这一上一下,花费的功夫可不少。
“分家。”
顺清侯神色阴鸷,二话不说,负手立在戚家人面前,斩钉截铁。
“可……大哥……”
二老爷还想说什么,顺清侯一个冷漠的眼神投过去。
“这般舍不得戚修玉,你去做他的爹好了。”
他看向戚老爷子,神色微微一缓。
“此事毋庸置疑,今夜必须分家,待芙蓉膏一案查明,若侯府未与这不肖子分开,整个侯府,必遭大难。”
顺清侯自接了上山递的话,整个人便睡意全无,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便匆匆趁夜下山,回来主持分家。
“族老已在外等候,现在就分!”
看到谢明月一人力敌整屋人,他心底叹了一口气。
整个戚家,竟不如一外人想得通透明白。
纵使其他人再有怨言,可顺清侯发话了,也只能照做。
族老们很快入内,香案族谱均已备好,只戚修玉人不在此,但事态紧急,顺清侯道:“不分,就等着和他一起下狱。”
谢明月已经安静坐在一边,分家开始,她的事情差不多就做完了,剩下的,无非就是……
“明月啊,刚才祖母一心担忧侯府,说话重了些,你莫要放在心上。”
戚老太太腆着脸来了。
老太太年纪不小,涉及到自身的事时,脑子转得倒快。
她与戚老爷子原本就是跟着顺清侯的,如今戚缙山与戚修玉分家,顺清侯自然要跟着戚缙山,那他们,也得跟着大房。
分了家,以后谢明月还真是整个家她说了算,戚老太太这时才惊觉,自己方才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没留下一点后路。
谢明月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默默喝茶不说话。
戚老太太面色讪讪,被戚老爷子瞪着,又继续卖力卖好。
“缙山是有出息的,我就知道,他从小就是家中最聪明的孩子……”
“老太太,夫君小时候,还未入侯府大门呢。”
谢明月打断她的话,轻轻笑了一声。
戚老太太顿时脸色通红。
“人老了,不中用了,忘了他在外受过苦,不过在我心中,他与修玉都是一样的……”
“可别,”谢明月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戚修玉私通奴仆、狎玩妓子,还吸食芙蓉膏,夫君何德何能,敢与曾经的世子相提并论?”
将戚缙山与戚修玉放在一起,听了就犯恶心!
戚老太太一顿,朝戚老爷子偷投去求救的眼神。
这还让她怎么说?
大房媳妇恨死他们了,他们分去大房,恐怕也难有好日子过。
戚老爷子暗暗叹了口气,拨开妻子:“明月,你是个明事理的,往后戚家重担,定是你与缙山来扛了,如今戚家只剩缙山一个,我们做长辈的,定然全力托举你们,这世子之位,也定会留给你们的孩子。”
他不像戚老太太那样赤裸,只是点明大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舍掉他们这些长辈。
否则,戚缙山的官便不要做了,这京中的唾沫,都能淹死他。
谢明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也没想从此就与戚缙山两人逍遥快活,作为侯府宗妇,这种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并非有何大逆不道的想法,只不过,夫君官职在身,平日分身乏术,我也一心照顾夫君,往后这府中一切,若按安排好的来,才叫顺心。”
戚老太太这才灵光了一回,连忙抢道:“放心,你且放心,我们老了,能干什么?往后自是府中原本如何,以后还是如何,这一点,你不消操心,照顾好缙山才是最主要的。”
说到最后,她死性不改,又忍不住补充道:“当然了,这大房总得有个继承人,你们若实在不愿生,去远方亲戚那找个好苗子抱回来也成……”
“胡闹!”
戚老爷子眼看又要惹恼谢明月,赶紧喝止了妻子。
“想这些远做什么,缙山与明月好端端的,我瞧你真是白饭吃多了,管住自己院里的一亩三分地就成!”
远处,族老们已经将二房一脉从家谱中分出来,二房的一应奴仆也全都脸色灰败地站在一边,顺清侯最终未下死手,虽然亲手将二儿子分了出去,但还是留了一栋京中位置尚可的宅院给他,另有庄子两座,从公中取了银两若干,不说大富大贵,平日吃穿用度,总没问题。
说是分家,还不就是驱逐,只不过说出去,名声好听些。
谢明月自认,这算是仁至义尽了。
此次芙蓉膏一事,谁也料不准武帝的反应,更不知刘贵妃与刘家的动静,若不斩断大房与戚修玉之间的联系,往后后患无穷。
她方才坐下来细想,这才想明之前戚缙山让她留戚修玉一命的原因。
戚修玉便是一个饵,勾得七皇子按捺不住对戚家出手,太子一派才好反击。
他恶事做尽,如今看着戚修玉的名字被剔除出戚家族谱,谢明月的心底终于有种哀意宣泄之感。
很快了,戚修玉的报应很快就要到了。
她与母亲这十年来的冤屈与苦难,终将在他们的消亡下,慢慢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