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全还没将人带回来,犯人刘清欢的死因率先报了上来。
“你是说,三百五十刀,其中有一刀下错了位置,稍微用力过猛,伤了犯人的大动脉,造成失血过多而亡?”
狱卒肯定地点头。
“回禀大人,刑场那边数个仵作一起验尸,反复验证得出的结论。”
陈观楼蹙眉,似乎是不愿意相信,“人参汤没有问题?”
狱卒点头,已经检查过,人参汤没问题。
“犯人没有其他病症?”
狱卒再次点头。
此刻,穆医官轻咳一声,他不得不站出来,说道:“大人,犯人刘清欢的身体,是老夫亲自检查的。年轻力壮,除了在刑房受的伤,并无其他病症。五百刀凌迟,正常情况下以犯人的身体情况,应该能支撑下来。”
陈观楼闻言,当即啧了一声。
“汪有福这家伙走霉运啊!第一次公开亮相,第一次执掌凌迟,竟然失手了。割了大动脉,他都没发现吗?”
狱卒低头不敢做声。
还是穆医官出面替汪有福说了句公道话,“第一次公开亮相,难免紧张。出现失手不可避免。幸运的是,犯人刘清欢不是顶顶重要的人物,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另外,犯人是在受了三百五十刀之后才死,也算是受到了极刑的折磨。如此说来,汪有福也算是勉强完成了任务。”
顿了顿,穆医官又提醒道:“培养一个能够执掌凌迟酷刑的刽子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十数年的锻炼绝无可能。如今,天牢上下只有汪有福会凌迟。若是放弃了他,以后某些差事不好办啊!”
言下之意,为了人才储备角度出发,也该保下汪有福,给对方一次机会。
陈观楼摆摆手,“道理我都知道。我也没说要放弃汪有福。这家伙,缺乏稳重。希望是经此教训能够有所长进。就怕他破罐子破摔,从此一蹶不振,浪费我的一番心意。”
“大人有此担心,也是应该。等事情了结后,派个人去提点他,让他振作起来,莫要辜负了大人的厚望。”
陈观楼点点头,这才是忠言!
“老穆,干脆你别当医官,来给我当师爷得了。”
穆医官捋着胡须哈哈一乐,“承蒙大人看得起。等老夫哪天干不动了,倒也不妨做个师爷。”
“好好教导你那青山侄儿,他要是有你三成功力,我也不用整日替他操心。”
等到陈全把人全须全尾带回来之后,陈观楼就准备启程前往刑部。
狱卒汇报,说汪有福在门外求见。
陈观楼此刻不想见对方,“你去告诉他,叫他放宽心,好生反省反省。既然手艺不到家就多练习。有空来我这里请罪,不如好生想想他师父生前的教诲。”
把人打发走后,他径直去了刑部。
监斩官早就告完了状,要求治天牢的罪。尤其是陈观楼,一个管理不善,督导不力,渎职的罪名跑不了。
陈观楼在刑部经营多年,自有耳报神。听了自己的罪名后,掏了掏耳朵,径直前往孙道宁的公事房。
他懒得跟外面的小虾米掰扯,浪费时间。
直接进攻刑部老大。
孙道宁自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瞧你办的什么事。一点小事都能出纰漏,我看你是越来越懒散。天牢在你的管理下也是越来越混乱。”
“老孙,扣帽子也不是你这么扣的吧。老张头刚死几天,刑部就急急忙忙要凌迟犯人。临时我去哪里找合适的刽子手。找隔壁诏狱借人,我丢得起这个人,刑部丢得起吗?汪有福好歹是老张头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只是缺乏独当一面的机会。你别说,这回凌迟,他勉强办的漂亮。好歹是割了三百多刀,四舍五入,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
陈观楼总有本事将黑的说成白的。
明明是一场事故,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之下,竟然变成了圆满完成任务。
这家伙要是肯放下节操,肯定也能做皇帝跟前的宠臣,跟肖长生一较长短,蛊惑君王行昏庸之事。
说不定还能跟当年的江图掰一掰手腕,比一比谁才是陛下跟前最受宠的佞臣。
奈何,太有节操,不屑一顾!
放弃了大好机会啊!
“有你这么四舍五入的吗?”孙道宁被气笑了,“人人都跟你这般四舍五入,那还得了。简直乱弹琴!你身为天牢狱丞,此次行刑,刽子手都由你定。结果你就选了这么个玩意,才区区三百多刀,就把犯人给割死了。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刑部无人,连个像样的刽子手都找不出来。本官身为刑部天官,脸都丢尽了。”
陈观楼一听,只能继续掰扯,车轱辘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掏,“都说了,那人第一次独当一面,心头难免紧张,手那么一抖,割多了,也是难免。反正犯人已经死了,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你就别逮着这点小事不依不饶。
你知不知道,培养一个能独立凌迟的刽子手多不容易。这活,我等身为武者都干不了。这是精细活,没有一二十年的勤学苦练干不了。老张头死了,如今就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苗,多给他几次机会,就能练出来。”
他苦口婆心,劝孙道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孙道宁气得狠了,“你倒是会做好人!却让刑部首当其冲,被满京城的人看笑话。外面的人都说,偌大的刑部,连个像样的刽子手都拿不出来。”
“你何必管外人怎么说。关键是要长远,要有格局。老孙,你这人就是太在乎他人的议论,以至于每次都比旁人慢一步。这一步慢步步慢,这回可不兴这样。”
孙道宁呵呵冷笑,“那你说说,这回本官如何就慢了一步?来,你一二三给本官说清楚。说不清楚我就治你一个渎职之罪。”
陈观楼还真能给对方说出个一二三来。
并且不是胡扯。
来之前他就组织好了措辞,分析了一下朝堂局面。反正就是胡扯,东拉西扯,扯得越高大上越能糊弄人。
“老孙你仔细想想,这回抓捕教匪,一直是锦衣卫冲在前面。为啥偏偏是刑部率先行刑犯人?诏狱那边,我瞧着,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总不能,所有关押在诏狱的教匪都被弄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