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刘清荷仍不得入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正想着今日是否真的要去宋府一趟时,半夏竟已从外面端来一盆温水。
“姑娘,夫人说…让你今日好好打扮一下。”半夏知道昨夜,陈氏与刘清荷争吵过,所以今日的她也不敢随便说话,一起床便先去找刘妈看有什么活儿要干的。
刘妈如平日一样起的早,可她今日没有在厨房里忙着,只在陈氏的屋里,帮着陈氏梳妆。
陈氏吩咐半夏,半夏当然是赶忙应了一声,而刚好进屋时,刘清荷也已经起身了。
刘清荷知道陈氏的意思便是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带着她去宋府一趟,她因着又怕陈氏生气伤身,只能是答应了。
“姑娘穿这条裙子可好?”半夏拿出一条粉色的襦裙,外加一件袄子,刘清荷自从搬来刘家村后便没有再穿过,所以也不算是新的衣衫,但比起平日的衣服,这件襦裙总算是稍微妍丽些,也更称得刘清荷皮肤白皙,周身秀丽。
刘清荷并不在意这衣着如何,她全权交给半夏,于是半夏开始为刘清荷打扮起来。
“姑娘这身真好看。”半夏只是帮刘清荷略施粉黛,头上也只是简单的戴了根簪子,但即便是如此,刘清荷便已能够夺人眼球,半夏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遂不由赞叹道。
刘清荷看着镜中的自己只微笑了一下,步出屋子后,便见陈氏等在了那里。
“走吧。”陈氏虽说昨晚确实生气了,但见今日刘清荷的装扮得体,这才稍稍满意了些,所以在说话的语气上也柔和了许多。
门外已经停了一辆马车,毕竟是去的宋府,陈氏以为坐着马车去是很有必要的,于是陈氏刘清荷等四人就这么坐着马车来到了宋府。
宋尹并不知今日陈氏要来,只是一听下人禀报,便也起身相迎。
“多日不见善人,善人身子可好?”陈氏脸上挂笑,再次面对宋尹时当然要嘘寒问暖一番。
“一切都好,多谢夫人挂念。”此时宋尹已经看到了陈氏身边的刘清荷,他朝刘清荷看了一眼。
陈氏并不知宋尹见过刘清荷,便笑着介绍道,“这便是小女刘清荷…清荷,快见过善人。”
刘清荷其实在看到宋尹的时候,便觉好似在哪儿见过,而当她近身一看,这才确认这老者不就是那日看诊却不要开方子的人么?
刘清荷只在刚刚怔了一下,而很快她已也恢复如常,只向着宋尹见礼。
宋尹请二人落座后便道,“不瞒夫人,我与刘姑娘已经见过一次面。”
陈氏微讶,她看向刘清荷,后者微笑点头。
“敢问是在何处?”
“就在医馆,刘姑娘还为老朽看过诊。”宋尹抚须而笑,看起来并未有任何不悦。
陈氏拧眉,她立即起身,先是抱歉道,“宋大善人,小女也是刚做大夫不久,其实也是我不好,偏放任她去做这种事,我也和她说了,让她立即请辞,毕竟是要成亲的人了,如何还能做这些。”
刘清荷想开口解释,却被陈氏凌厉的眼神给一昵,目的是让她不要乱说话。
“夫人看起来并不满意刘姑娘做大夫?”
“正是,其实女子做大夫少有先例,虽然家中老爷曾在太医院任职,可清荷毕竟是女子,女子往后也是要相夫教子的,所以她说要做大夫之时,我并不同意。”
宋尹颔首,待丫头上茶后退下才缓缓道,“当年刘大人的医术那是连圣上都亲口赞誉过的,刘姑娘这也算是女承父业,老朽也已见识过刘姑娘的医术,便以为夫人不必过于忧虑。”
陈氏没想到宋尹的话里竟似并不介意自家女儿做大夫,而且听起来还颇有称赞,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得继续微笑以对。
“宋大善人,小女可否问您一件事?”刘清荷挺意外于宋尹竟是对她做大夫的态度如此正面,便想着既然都来了,便有些话还得当面说清楚。
“清荷…”陈氏忙打断。
“刘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宋尹赞成这门亲事,只是今日见刘清荷似乎有话要说,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便也想听听对方到底要说什么。
“小女一直很好奇为何您竟赞成这门亲事,小女的父亲已逝,族中也无人在朝为官,可以说是家道已败,若只是因父亲救过您,您便要以婚约以报,小女却认为大可不必。”
“清荷,休得胡言!”陈氏轻斥道。
可宋尹却仍无任何不高兴,只依旧温和相问,“那刘姑娘以为老朽该以何物报恩?”
刘清荷也知自己这么说话是对宋尹不敬,她原就已准备继续辩驳一二,却未料宋尹竟是问她若不是以婚约报恩当以何物报恩?这个却是她没想过的,因着辩论的点不是应该围绕一纸婚约吗?
“我…我不知道…”刘清荷只得垂头闷声道。
宋尹听到这儿,哪能不明白刘清荷这是拒婚的意思,虽然他也不必强人所难,但自见到刘清荷开始,他便以为这姑娘与他那二孙子相当合适,一个是悬壶济世的大夫,一个是旧病缠身的病人,这世上便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刘姑娘,其实这门亲事是老朽为二孙子所求,老朽这个孙子自小身体便不好,可除了这个,他的样貌品性,学识造诣无一不好,刘姑娘作为刘大人的女儿,还是名大夫,所以老朽以为你们二人若能结两姓之好,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陈氏当然感激于宋尹认可这门亲事,只是她也听到了另一个关键的信息,那便是这宋府的二公子竟是身体不好,若是如此,不就委屈了自己女儿么?
“善人所言,真乃句句真挚,只是这二公子的病,不知是否要紧?”
“夫人放心,仲文的病已经让太医院御医看过,于性命无碍,只是平日需服药,多加注意便可。”
“如此…”陈氏刚刚心里还打鼓,但此时听宋尹都说了让御医也看过了,便才放心了些。
“夫人和刘姑娘都不必对这门亲事有所顾虑,更不必妄自菲薄,老朽看重的是一人的品行而非身后门第,若刘姑娘真的能嫁入宋府,那便是我们仲文之幸了。”
宋尹不愧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人,这以上句句‘实’话不只令陈氏听得心里更是笃定此乃一门难得的好亲事,也令当事人刘清荷不好再继续一口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