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给她披上的大衣,此刻正放在副驾驶座上,寒风中,安庭深清瘦的身形显得愈发单薄。
他微微低头,目光牢牢锁住她,眼神里满是少见的认真。
容辞轻轻抿了抿嘴唇,眨了眨眼睛,说道:“要不这样,以后你别在工作上故意刁难我了。”
她嘴角上扬,又笑着补充道,“我也不会求你特意为我铺什么路,要是将来我需要和St合作,只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个普通的合作伙伴对待就行。”
实在是没办法,St在这个行业里的地位太过举足轻重,她要是还想在这行继续发展,迟早得和他们打交道。
安庭深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眯起双眼,语气里带着一丝像是咬牙切齿的意味,说道:“柳容辞,我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么个专会破坏气氛的女人呢?”
容辞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解释道:“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呀。你要是真想证明你的心意,总得拿出点实际行动吧。我的要求真不高,毕竟我们曾经是夫妻。要是你不想见到我,我可以尽量避开,可别总是为难我和我身边的人。”
安庭深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峻起来,捏着她下巴的手不自觉又用了些力,身体愈发靠近她,炽热的气息直直喷在她脸上,声音低沉而有力:“柳容辞,你给我认真点!”
认真点啊……
她仰起的脸上,笑容慢慢褪去,又恢复成那副淡淡的温和模样,说道:“你自己都还不确定,我又怎么能清楚呢?我觉得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这些问题也就都不存在了。你觉得呢?”
安庭深望着她那张带着浅笑的脸,光线落在她脸上,让她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模糊,不太真实,这竟让他短暂地失了神。
就在这转瞬之间,他已然低下头,朝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容辞身后就是车身,根本无处可退,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挡住自己的嘴唇。
于是男人温热的唇,落在了她的掌心。
安庭深仿若未觉,依旧轻轻吻着。
片刻后,他直起身体,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伸手将她散落的头发轻轻撩到她耳后,低声说道:“外面很冷,快回去吧。”
容辞放下手,嘴角挂着一抹礼貌性的微笑,应道:“好的,拜拜。”
说完,她便低下头,从他身旁走过。
走了几步,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问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安庭深依旧站在原地,目光稳稳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英俊的面容又恢复了以往的深沉。
“你和张文远熟吗?”
问出这句话时,她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然而安庭深脸上几乎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地回答:“我奶奶和他奶奶是几十年的好朋友,我和他认识,但算不上特别熟。”
容辞又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语气平淡:“好的,我明白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着别墅走去,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门,随后关上,那关门的沉重声响在寂静的夜里缓缓消散。
橘色的路灯默默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有东西从上方缓缓飘落。
容辞走在花园的卵石小径上,脚步顿住,仰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
下雪了啊。
这个时候爷爷想必已经睡了,她走进客厅,瞧见刘叔还坐在沙发上,刘叔见她进来,赶忙起身迎接,说道:“小姐,您回来了。”
容辞随手将手包放下,无奈地压低声音说:“刘叔,我跟您说过好多回了,不用专门等我回来。有时候我结束得很晚,爷爷睡了之后,您要是没什么事就早点休息。”
刘叔只是慈爱地笑着,说道:“大小姐,您晚上没吃东西吧?四十分钟前安先生给我打电话,让我给您准备点吃的填填肚子。我熬了小米粥,我去给您盛一碗来尝尝?”
容辞微微一怔,问道:“他给您打的电话?”
刘叔忙不迭点头,“是啊。”
他略带小心地看着容辞,“我还以为你们和好了呢,刚才送您回来的是安先生吗?”
“嗯……是在别人的酒会上碰上的,所以他顺路载我回来。”
刘叔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咱们家和安先生住的地方方向都不一样,怎么会是顺路。”
容辞撩了撩头发,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淡淡一笑,“既然刘叔煮了粥,那就别浪费了,我吃完就去睡。”
“好嘞,”刘叔赶忙应道,“我这就去端来,您先歇会儿。”
……
第二天,容辞特意预留出了时间,因为她要带妙音去见魏灵韵安排的眼科专家。
那位医生是美籍德国人,年纪大概三十岁上下,身着白大褂。
不知他和安庭深收购的那家医院有何种关联,不仅临时给他调配了一间办公室,所有的医疗设备也都是直接借用。
他们进行了多项检查。
由于担心妙音在姬天赐手里待了那么久,还被棍子敲到脑袋才导致失明,容辞在检查完眼睛之后,甚至还带她做了全身检查。
当然,有些检查结果需要几天甚至更久才能出来。
在办公室里,这位五官深邃的德国医生看了看手中的资料,又反复打量妙音,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最后,他把手伸到妙音面前,在她眼前晃了晃。
然而,周妙音依旧毫无反应,眼珠一动不动,既没有聚焦,也没有任何神采。
“柳小姐的意思是,这位小姐双目失明是因为被重物击中?”
容辞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只是轻声回应:“妙音?”
周妙音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的,那天我被打晕……醒来后就看不见了。”
“依据检查结果……以及我刚刚和其他科室医生的电话沟通,您的头部确实有可能遭受过重击,但并没有留下明显的后遗症。失明似乎也并非那次事故造成的。”
医生见两位女士皆是一脸茫然,大概觉得面对漂亮女性时自己的心会更软些,于是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正常情况下,被重物击中会致使脑内血块压迫视神经,进而引发失明。可周小姐的情况并非如此。”
他把手中的资料放下,接着说道:“依据目前的检查结果,周小姐的身体状况都很正常。”
“那……为什么会失明呢?”
“暂时还没有确切的定论,不排除存在病变的可能性,不过这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和研究才能确定。”
听到“病变”这个词,容辞虽说不是医学专家,但也只能依据常识发问:“她的眼睛本身没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从她眼睛和大脑的状态来看,本应该是可以正常视物的。这样吧,有些检查结果还没出来,等所有结果都出来了,麻烦你们再来一趟,到时候再详细说。”
“好的。”容辞只能接受这个安排,扶着医生起身并表示感谢,“谢谢医生。”
走出办公室后,容辞留意到妙音格外沉默,便轻声安慰道:“别太担心,现代医学很发达,肯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周妙音精致明艳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第一次主动提及那个男人的名字:“姬天赐是不是住在这家医院里?”
容辞皱着眉回答:“没错,不过不清楚他出院了没。”
“那我们去看看吧。”
“妙音……”
周妙音轻轻握住她的手背,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说:“我原以为我的眼睛是被那一棍子打瞎的。既然不是,除了觉得是老天爷的安排,总该有个原因吧。”
“我以前视力一直都是5.0,特别清晰,除了他,还有谁能把我弄成这样。”
容辞皱着眉,满脸担忧地说:“我怕我们去了,他会对你不利。”
周妙音哼笑一声,嘴角露出一抹鄙夷的笑:“他还能把我怎样?我哥现在能不能醒过来都不知道。”她语气平淡地说,“去吧,我也想问问,他故弄玄虚到底想干什么。”
以前没问,只是觉得没必要,甚至连好奇的心思都没有。
“那行,我带你过去看看。”
询问护士后得知,姬天赐确实还在住院,尽管不明白都过去半个月了,他为什么还待在这里。
容辞刚准备敲门,病房的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邓如烟显然没料到门外有人,看清来人后,原本清冷的面容瞬间变得更加冷漠。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她先是看了眼容辞,随后冷漠的目光落在周妙音脸上。
周妙音嘴角一勾,微微仰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哦,我是来做眼部检查的,刚好想起前夫也在这儿住院,所以顺路来看看。”
“你还真有闲工夫,你哥哥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情来看你前夫?”
“当然有心情啊。”
她那张极具侵略性的美丽脸庞依旧挂着笑,“我来看看他死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