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有感情的,哪怕养只宠物,时间久了都会产生感情,更何况是人与人之间。
邓如烟的脸色依旧冰冷,她看着容辞,似乎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反驳之词,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人与人相处久了确实会有感情,但这感情不一定是爱情。”
容辞垂下眼眸,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哼。”
邓如烟能察觉到对面的女人根本懒得和她多聊,也无意争辩或探讨什么。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在这一刻愈发强烈,对方那副慵懒的态度,就像一团棉花堵在她心口,让这些情绪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周妙音从未被爱过,柳容辞则被抛弃。可她们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却都表现得比自己还若无其事。
在病房里,姬天赐透过镜片,注视着她熟练又自然地拿出折叠拐杖,撑着拐杖起身。
女人娇柔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格外清晰,那悦耳的笑声中,还带着一丝没心没肺的冷淡:“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很久没见我,想我了吗?”
“不久。”
噢,也是,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脸上依旧挂着笑:“是我糊涂了,确实好久没见你了。”
“也不算太久,半年多十七天。”
她的拐杖在地板上毫无节奏地敲了几下,原地走了几步,说道:“你怎么还没死呢?我挺失望的。”
病床上的男人笑着回应:“不是因为你舍不得,所以让你哥哥别杀我吗?”
“啊……你可真是想多了,杀人是要偿命的,我可舍不得我哥哥再去坐牢。”
姬天赐看着她明艳干净的脸庞,低声说道,语气里少了质问与对抗,多了几分恋人之间才有的朦胧感:“你是来找我叙旧的吗?”
周妙音笑了笑,语气平淡地说:“我是来问问,是不是因为嫉妒我的眼睛太漂亮,所以你才把它们弄瞎了?”
她看不见,自然也没看到男人看向她时,脸色骤然阴沉,眼神冰冷,那眼神中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男人沉默了许久,她终于失去了耐心:“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她嘴角微微上扬,却透出无尽的冷意,“是默认还是不敢承认?姬先生应该不会是后者吧。”
姬天赐没有理会她话里的嘲讽,只是淡淡地说:“你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
“不然你以为我是闲得没事来找你聊天?”
男人依旧神色淡漠,轻描淡写地说:“那就接着检查吧,既然是我造成的,难道你还指望我能治好你的眼睛?”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可眼中的冷意却更浓了:“所以不是我想的那样,为了方便假装成另一个男人跟你谈恋爱,你就干脆把我的眼睛弄瞎了?”
姬天赐轻轻笑了起来,那神态就好像听到了十分荒谬的话,带着一丝不屑与嘲讽开口道:“和你谈恋爱,我还用得着伪装成别人?”
这些年,她一直都在他身边,近在咫尺。只要他乐意,随时都能将她拥入怀中,哪里还用得着费尽心思去追求、讨好她呢?
周妙音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没有生气,反倒接着笑道:“的确是这样。所以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把你们联系起来。不过,姬天赐,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常常陪着我,甚至强吻我还试图侵犯我的人,是不是你?”
在失明的这段日子里,周妙音头一回因为自己看不见而感到懊恼。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就无从得知他的第一反应,以及她渴望得到的答案。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恋爱两年,又做了几年夫妻,她自认为比一般人更了解他,比如她清楚这个问题他是不会直接回答的。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再度响起,“好,我知道了。”
她凭借记忆慢慢朝着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住,“对了,虽然我觉得那个人不是你,但仔细想想,除了你好像也没别人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他喜欢吃所有我讨厌的食物。这世上,除了我爸和容辞,也只有你最清楚我讨厌什么,我不喜欢的节目、香水里我不喜欢的那几种味道,就连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我讨厌的类型。”
说完这番话,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
姬天赐的脸庞犹如刀刻般冷峻,镜片下的黑眸深邃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他凝视着女人短至耳垂的头发,薄唇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在安静又空旷的病房里,隐隐约约弥漫着浓厚却又无形的敌意。
周妙音摸索着打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对面的邓如烟。
“容辞,我们走吧。”
她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伸了出去。
容辞迅速起身扶住她,在邓如烟面前也没多问,就准备一起离开。
“站住。”
邓如烟在后面喊道。
周妙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别理她,我们走。”
她可没兴趣听邓如烟唠唠叨叨说些什么,容辞同样没这个兴致。
“周妙音,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自从嫁给庭深后,她好像爱上了他,离婚后连原本和金浩辰合作的工作也丢了,你不担心吗?”
其实容辞对此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但周妙音确实停下了脚步。
她笑着回头,歪着头问道:“怎么?难不成你是想告诉我,容辞爱安庭深,可他爱的是你,离婚后她丢了工作也是因为你在旁边吹风,所以安公子为了讨你欢心,把容辞的工作都撤了?”
“据我所知,提出离婚的是容辞。对了,你知道安公子为了挽回容辞送了什么特别的礼物吗?”周妙音脸上挂着精致又明艳的笑容,缓缓说道,“他专程跑到德国,花了大价钱精心挑选了二十七朵路易十四玫瑰,还用最先进的技术把它们制成了永生花。他当时还说,‘吾爱吾妻’,他的爱情会比这花还要长久。”
容辞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这愈发离谱的讲述,差点就忍不住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让她别再说了。
虽说叫永生花,但它们并非真的能永恒不变,一般也就保持四到五年的新鲜感,最长也超不过十年。
不过,随着周妙音这番夸张的描述,容辞注意到邓如烟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见邓如烟一声不吭,周妙音好奇地问:“怎么了,你不是有事儿要说吗?”
容辞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服,语气平静地说:“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
就在她们转身时,抬头瞧见走廊中间站着一个男人。
今天的他和昨晚不一样,穿着一件休闲款大衣,短发下的面容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矜贵气质,显得更加温文尔雅。
安庭深迈着沉稳的步子朝她们走来,嘴角带着一抹微笑,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一想到刚才周妙音毫无顾忌说出的那些话,容辞就懊悔不已,觉得自己真该拦住她。
邓如烟也看到了安庭深,抢先开口问道:“庭深,你怎么来了?”
安庭深这才抬眼瞧了她一下,淡淡地回应:“我来拿些资料。”
说完,他略带疑惑地看了看周妙音,接着转向容辞,轻声询问:“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容辞避开他的目光,随意地答道:“我带她来看眼睛,顺路经过这里。”
安庭深又皱了皱眉,说道:“等一分钟,我送你们回去。”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容辞立刻拒绝:“不用了。”
她实在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还以为昨晚他们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
安庭深瞥了她一眼,简短地说:“等着。”说完就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
容辞抿了抿嘴说:“我们走吧。”
“他不是说要送我们吗?”
容辞心里烦死自己看不见,没办法瞪对方的状况了,“不用,我们打车回去。”
“要是他愿意送,就让他送呗。”
容辞懒洋洋地回答:“嗯,可我嫌麻烦。”
“你可真傲娇,行吧,那我们自己打车。”
这几句话也不知道安庭深有没有听到,不过邓如烟可是听得真真切切,她咬着嘴唇,冷冷地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等安庭深回来时,发现容辞和周妙音已经进了电梯,邓如烟赶忙拉住了他的手臂。